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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四年秋》

济南时报 2019-11-12 13:43 大字

《庆历四年秋》作者:夏坚勇译林出版社出版2019年4月出版

悲剧性的阴影

大臣们鸡嘴说到鸭嘴,唇焦口燥。皇上也听得头昏脑涨,他累了,起身要退朝了。他并不曾拂袖而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这时候王拱辰竟然上前拽着他的衣袖,一定要他留下个说法。这就罔顾君臣之礼,太放肆了。

仁宗倒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妥协,今天这场戏是收不了场的。当年有个大臣得罪了太祖,被太祖盛怒之下用柱斧撞落了两颗门牙。该大臣却并不惊惶,他慢慢捡起门牙放进怀里。太祖说:“你藏起牙齿,还准备告我吗?”答道:“我当然不能告陛下,但这事自有青史记载。”太祖听了,只得转怒为喜,赏赐他金帛。这个“青史”厉害啊!在它面前,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因为它代表着时间,在时间面前,任何权力都是不值得夸耀的。仁宗终于发话了,他传令夏竦不要在宫门外等了,回蔡州去。已经发出去的任命宣布作废。回到后宫,他又叫内侍把台谏官的奏章封好,用快马送给夏竦看,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夏竦这次算是面子丢光了,在宫门外等了半天,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被打发回去。到手的枢密使被搅黄了不说,还把自己那么多的隐私都扒了出来。这样的奇耻大辱,怎能不铭心刻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丢官时,回到蔡州大哭一场吧,让自己的泪水由五湖变成四海,然后,咬、牙、切、齿……

在仁宗的一再催促下,四月,范仲淹和韩琦到中央报到,出任枢密副使。不久,范仲淹又调任参知政事,富弼任枢密副使。

富弼使辽之后,朝廷曾两次提拔他进入枢密院任职,但因为岳父晏殊为枢密使,都被他以避亲为由而拒绝。现在晏殊虽已调任宰相,但富弼担任枢密副使后,则翁婿同在两府。仁宗为了防止富弼再次避亲,特地在宣旨时强调“此朝廷特用”,不得拒绝云云,这种措辞在任命书中是很罕见的。富弼只得接受新职。再加上欧阳修、蔡襄、余靖和名相王旦的儿子王素等新锐才俊都进入了台谏行列,一时间,“士大夫贺于朝,庶民歌于路,至饮酒叫号以为欢。对新一届领导集体寄予极高的期望。在朝野普遍的乐观气氛中,国子监直讲石介作了一首《庆历圣德诗》,洋洋

洒洒地记录了这次政局变动和朝堂斗争。他用一种欢欣鼓舞的方式,为尚未开始的庆历新政和自己的命运预先涂抹了一道悲剧性的阴影。

石介这个人,《宋史》中把他放在《儒林》里,这说明他的官做得不大,主要以学问名世。石介的学问当然是不用说的,学术界有名的“宋初三先生”,他是其中之一—这里的“先生”可不是泛泛的称呼,而是一种对学术和人格很高端的认可—但他有点狂,有点怪,最要命的是那种刚直激切的个性,吴语中叫一根筋,石介是徂徕人,不知山东话中有没有这种说法。这种性格的人在官场上大多玩不转,但可以把学问做得很精深,这是一条逆定理。单从文人政治的角度而言,石介是不成功的,他既不具备从政的禀赋,也缺乏起码的官场技巧。在庆历年间,他并不处于权力的中心地带,只能算是一个道德理想主义的守望者。一个国子监直讲,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北大教授吧。当然,现在的北大教授绝不会像他那样一根筋的,也不会做“道德理想主义的守望者”。 (49)

责编/徐征美编/赵鸣校对/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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