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里的旧时光□王春玲

走在秋风凛冽的街上，烤地瓜的香甜迎面扑来，几个打扮时尚的少男少女，一边吃着烤地瓜一边有说有笑地走着，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我心深处，那些和地瓜有关的旧时光也汹涌而来——

童年时，并不懂生活的艰辛，地瓜带给我们很多口腹之外的乐趣。秋天，收获地瓜的时候，大人们忙碌着，孩子则忙着寻找那些与众不同的地瓜，有的大得出奇，一棵只长了一个“独地瓜”，却大如脸盘，惹得孩子们一阵惊叫，抱着到处炫耀。有的一棵地瓜长了几十个，每个都小得出奇，就像人的手指那么小。还有的地瓜因为碰到石头或者其他的硬物，因势象形，长得奇形怪状。孩子们在丰收的田野里欢呼着，跳跃着，把那些怪模样的地瓜当成玩具。

那个年代，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大都是吃着地瓜长大的，但对在野外吃地瓜依然感到新奇。那时候，捡柴草是孩子的重要工作，在沟里捡柴草的时候，年龄大些的孩子就提议：“我们烧地瓜吃吧！”于是，他们开始在岭子上挖洞，吩咐小些的孩子，有的放风，有的去偷挖地瓜，有的负责捡柴草。然后，把地瓜放在挖好的洞里，从下面点火烧，怕不熟，也在洞上面放些柴草。一顿浓烟，一阵“漫长”的等待后，当头儿的大孩子开始分地瓜了，我曾分到过一个半生不熟的地瓜，却吃得分外香甜。多年后，在语文上学到“野炊”这个词的时候，那次在田野里吃烧地瓜的情景便涌上脑海。

地瓜还曾带给我解不开的神秘，更确切地说是关于地瓜窖的。那时候，几乎每家都有地瓜窖，把收获的地瓜，一部分切成地瓜干，收藏起来，还有一部分就放到地瓜窖里。地瓜窖就是很深的地窖，垂直下去，再向两边挖两个洞，地瓜就放在洞子里。冬天，家里的地瓜吃完了，就再去地瓜窖里拿。拿地瓜的活儿是神秘的，经常有孩子被大人用筐子送到窖里去拿地瓜，上来后就到处炫耀，地瓜窖里怎么黑，多么暖和，甚至还踩到过一只癞蛤蟆，对于孩子来说，能下到地底下当然是神秘的。有一段时间，到地瓜窖里拿地瓜甚至成了我的一个大愿望，可能因为是女孩子，又长的分外瘦小的缘故吧，我一直没被委以这样的重任。

地瓜当然也和文化有关，比如我小小的心里知道了一个清官，知道了地瓜的卑微。“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是关于地瓜的。那时候看了电影《七品芝麻官》，那个画着白鼻子的县官说了这句话后，一时成为孩子们的流行语，而且我也由此知道了地瓜还可以叫红薯。地瓜其实是卑微的象征，比如说某人家生活不好，就戏谑地说他们天天吃“山东饼干，一溜红边”。冬天的时候，偶尔会有几个人组成的小剧团来村里演戏，背后人们称为“地瓜班”，意思是极简陋的。他们一般没什么像样的道具，几个大男人，拉着二胡，咿咿呀呀不知唱了些什么，通常是一个人扮演好几个角色，一个男的扮演娘娘，就在肩膀上披块红围巾，权当是霞帔了，那凤冠，干脆就省略了。

而今，地瓜很堂皇地摆上了超市里的蔬菜专柜，象征着卑微艰辛的岁月已经淡远，谁还在它的香甜里记起那些旧时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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