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雨，雨遇孙殿镔
山东聊城孙殿镔
我在敲打着键盘，就如同入夜的雨点敲打着地面，这场雨还在下着，我也不知道我会用怎样的文字描述它。
晚饭前，风起，天黑，树摇，雨落。我走到楼下，站在楼道口，看着。
雨点开始还是稀疏的，风却很大，摇晃着正对着楼道口的那棵法桐树。我今天才注意到它是如此高大，从我的角度看上去，它比北面的楼还要高。这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意识到自己门前的树竟然这么高大，还是多了些高兴。
风不觉间小了，雨的脚步密集了，地面的颜色深重了，像童年时冬天刚刚耕犁起来的田地，那么新鲜。楼上的灯越亮越多，地上的草叶、灌木的叶子和大树的叶子已经亮晶晶的了。
身体感受着炎夏难得的凉爽，眼睛看着被雨变魔术一般弄得越来越美丽的景象，我身心愉悦起来。
吃饭，女儿指着北窗外，问：“天上那红色的是什么？”妻子说：“是闪电。”这时，她还没有看到那暗红色的东西。“彤云，‘彤云密布’的彤云指的就是这种暗红色的云。”我解释道。妻子和女儿站起来，隔着窗户往西边望去，她俩都说西边还有火烧云。“啊，一边下雨，一边还有火烧云，真奇妙！”女儿惊叹道。
是啊，每一次大自然的变化其实都是奇妙的，都是对自以为是的人类的警示。一次降雨，一次飘雪，一次降温，一次冰融，那么广袤的空间里一起完成一种变化，只有大自然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人类还是谦卑些好，人工降雨在眼前的这次自然降雨面前是那么的可笑和荒谬。
有闪电亮起，不快不刺眼；有雷声响起，不响不震撼。不过，这也算是一场雷阵雨的。雨小了，妻子和女儿先走出门去，撑着伞雨中漫步。不一会儿，女儿回来了，我接过她的伞，也走出了家门。
伞是我喜欢的天蓝色，雨是我喜欢的不太大，撑伞雨行，真是一种享受。我往小区外走去，想好了一个目的地，去西边的那个超市买点芫荽，明早凉拌，在应是凉爽的早晨吃清爽的绿菜，更是一种享受。是的，是芫荽，我们的土语就这么叫，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香菜。
开始，我穿着拖鞋的脚还躲闪着地上的水洼，后来干脆径直向前。从水洼稍深处走过，雨水冲洗着我的脚和鞋，有久违的儿时相同的凉爽。经过的车还不错，速度都不快，让我对自己的城市有了些信心。雨点不紧不慢地落在伞上，似乎带着上天的消息在与我密语，可惜我鲁钝的心灵听不懂它的话语。
车灯前，雨丝如较短的光线，亮亮的，密密的，斜斜的，从车前落下。好奇妙的雨丝，竟然能创造出物质化的光线。一片亮光照射的水洼里，先落下的雨点汇聚起来，变成迎接后落下的雨点的轻柔怀抱，后落下的雨点则在水洼里点起一个个圆圈，如同它们共同的笑脸上的小酒窝。
抬头望天高处望去，望不很高了，天更显得高深莫测。雨丝不断从不知的高处落下，占据了我身处的天地间的空间，此时，它才是天地的主角。而我，我们，矮小的人类如同草芥，算得上这连天接地的雨的配角吗？
如此看着，想着，竟有些痴了。一阵风雨骤，大幅起伏的树木，提醒我现实的存在。我不禁想起了佩索阿的诗句：“像麦子弯腰于风中，又昂首于大风歇息时。”是啊，作为渺小人类的一个渺小个体，我也许可以拥有这样谦卑而自信、坚韧而勇敢的人生态度。
超市里，我没找到芫荽；回来路边的小摊上，我没找到香菜。我没有失望，踏入小区的门，我更有兴致地往小区深处走去。走过雨中的巷道，遇到一对老夫妇撑伞同行，许是真挚的幸福；走过雨中的小广场，遇到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随手丢下一个烟蒂，我原谅了他，许是缺少垃圾箱吧，人性本不是完美的；走过雨中的楼道前，三个孩子撑着伞，围在一起坐着，嘁嘁喳喳，不时响起的笑声如阳光般明媚灿烂，许是雨中孩子总比大人的快乐多吧，许是他们离大地更近，看天空更高的缘故吧。
其实，这场雨已让我享受许多。其实，这场雨已让我感受许多。是为记。
期待下一场雨的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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