锔工尽粹 邪技精
老话讲“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句话出自锔活这个行当，因为金刚钻是锔活里最重要的工具。 “王老邪”听起来像武侠小说里的名号，现实中却是锔艺大师王振海的艺名。王老邪祖籍山东，泰山元极门第37代传人。他的祖父曾是清宫造办处锔瓷御工，人称山东巧工王神手。王老邪4岁到北京跟爷爷奶奶生活，并开始学习锔活，到9岁学成，如今在锔活儿的行当中，王老邪的名号，那可是响当当的。6月13日，王老邪受邀来青参加第13届中国（青岛）国际茶博会，并在大会上作演讲。
在中央美院获得“老邪”称号
王老邪的手艺主要来自他的爷爷。当年，王老邪的爷爷“王神手”在北京琉璃厂经营一家王锢炉作坊。 “我从小没有父母，跟着爷爷奶奶过，4岁到北京，9岁学成锔活。当别的孩子还在弹玻璃球、跳房子时，我已经给爷爷打下手，跟着他走街串巷揽生意了。那时候挑着担子，打着拨浪鼓，一边走一边吆喝‘锔盆锔碗锔大缸，锔了东庄锔西庄，西庄有个大老姜……’”王老邪回忆着当年的情形。
此后，经历了“文革”的波折，王老邪把老金刚钻等十几件工具包起来藏在酸菜缸里逃过一劫，后来又跟着奶奶从北京辗转到了抚顺生活。1977年，王老邪被保送到北京中央美院雕刻系学习，迎来了自己人生的转折。也就是在这里，他得到了后来广为人知的绰号：“王老邪”。身怀绝艺的王老邪，无论是思维上还是实践上都跟正统的学院派格格不入，同学们觉得他“不玩正经，老走邪道”，就给他起个绰号叫“老邪”。 “刚开始我对这个外号挺反感，慢慢地觉得名字无非是一个代号，叫什么都无所谓，也就不介意了。后来欧阳中石先生送给我一幅字：邪门正道，意思是我虽然叫老邪，可走的是人间正道。 ”王老邪说。
锔活已经成为手工艺术
“锔活最早集中出现在山东、河北、河南三地，后因各自不同的特色形成了三大派别：山东的皮钻、河南的弓钻和河北的砣钻。我家属于山东的皮钻。弓钻速度快，容易造成合金钻头磨损，也容易造成瓷器炸裂，而皮钻的速度稳，比较平和，这是它的优势。”王老邪说，锔瓷分粗活和细活，锔瓷粗活以锔补民间生活用品为主，细活则多为达官贵族服务，所用的工具小巧精致，锔钉有金钉、银钉、铜钉、豆钉、米钉、砂钉之分。细活包含着十几种修复古旧瓷器的绝活，嵌补、嵌口、包边、包嘴、镶包、嵌饰、做件、补件等镶嵌包锔法，可以把所有的破损瓷器修饰完好，使其变成另外一种形式的工艺品。
到了清朝，八旗子弟们陶醉于“赏花弄鸟，玩瓷藏玉”，青花、斗彩、紫砂、南泥这些精美的制品在赏玩中难免不慎失手损坏。于是，这些王公贵胄便找锔匠锔补，要求他们用金、银、铜钉锔补修复古旧瓷器来比富显阔。一时间，“锔活秀”风生水起，坏的、破的锔补，即使完好的也故意弄破再锔好来比秀。 “锔活秀”所需要的技艺更加繁琐，属于纯粹的艺术赏观。 “现在很多玩家特意在新紫砂壶中装满黄豆，注水浸泡，利用黄豆遇水膨胀之力将壶壁撑裂，再请锔匠用银钉锔成花纹，甚至连壶口、壶嘴、壶柄都趁机加以纹式包嵌，锔活已经上升为一种锔嵌的手工艺术了。 ”王老邪说。
修复瓷器超过8万件
锔活看似简单，实则不然，每一步操作都考验着匠人手头功夫的准确性和熟练度。基本程序是先找到碎片的碴口，拼接起来用绳子反复扎紧，再用金刚钻沿着裂缝两边钻出小孔，钻孔时要钻到瓷器厚度的2/3，留下1/3，这样锔钉之后不存在漏水的可能。然后上锔钉，上锔钉非常有讲究，只能打一锤，恰到好处地将锔钉嵌入到位。如果再打第二下，就容易将钻孔打崩或把锔钉打坏，所谓“一锤定音”就体现在这里。最后将调和的瓷粉、紫砂粉填入锔钉缝隙，擦净后就大功告成。
从民间到学院的特殊经历使王老邪身上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既有艺人的执着勤勉，又有艺术家的创新思维。他喜欢用现代概念来总结传统艺术，认为锔活是“1+1＞2”的艺术。锔瓷的出现源自人们对贵重瓷器的疼惜。王老邪严肃地说：“锔活的时候是在修复器皿，同时也在修复生命。在修复生命的同时，也在修炼自己。让自己沉下来，静下来，去把活儿做好。你静不下来，活儿就做不好。”活儿好不好，自有作品来作证。至今，王老邪修复的瓷器已超过八万件，最小的瓷器是给蟋蟀洗澡的瓷杯。
要把锔活传承下去
明明早已破碎的物品，经过王老邪的双手，残缺变成一种美。 “锔活高科技含量非常高，每一步靠的制作都是非常严谨的，更重要的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手感，每一件锔法都独具匠心、因器制宜。 ”王老邪说，他最得意的作品叫“七合盏”，是用6块分别出自宋代越窑、清代景德镇龙窑、元代青花瓷、宋代龙泉瓷片、明代南海一号5个朝代、5个窑口、5种材质的瓷片锔成的一个茶盏，他用内外嵌丝、平锔、嵌锔等技法，把千年的瓷文化浓缩在一只杯中，6块珍贵的瓷片从不同的时空中穿越而来，加上王老邪的锔艺，因此被称为“七合盏”，是“锔聚和合”理念的最好阐释。这件化腐朽为神奇的作品，严丝密合，有人曾出1200万元的高价想收藏此盏，王老邪不为所动，他说这是自己锔瓷手艺的代表，这些经历过人间沧桑的瓷片，经过锔瓷这门手艺，有了新的生命，是无价之宝。
“锔活代表的不仅是一种手艺，也是中国文化的延续与传承。必须要大力宣传，不能让这门手艺失传。 ”王老邪表示，即使打破祖上“不传外人”的规矩，他也要将手艺外传给有心之人，使锔瓷绝活绝技传承下去，如果不能传承下去，再多的本事也是分文不值。王老邪收徒不少，但是对徒弟一向要求非常严格。在青岛，王老邪就收了一名徒弟周华。王老邪告诉周华：“一个锔活匠人，如果发心不清净，不是完全为他人着想，在行为上做得再好也很难打动人心。真心是有力量的，我们锔活匠人是在缝补生命，更是在创造艺术，是在作良心活，更是在作修心活。锔聚合和聚乐生活！让人们在享受美好生活中感受锔有多美的遐想魅力！ ”
文/记者 王建亮 图/王振海 周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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