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发梢的牙雕
◎林赶秋（作家）
柏拉图曾定义：人是二足无毛的动物。这定义出了名，第欧根尼就带了一只拔光羽毛的鸡到讲学的地方，笑称：“这就是柏拉图的‘人’。”结果，该定义又补了一个前缀：“扁平趾甲的”。这蜚声中外的段子很可能是编造的。但饶有风趣的是，《荀子》一句“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反倒像在帮第欧根尼说话。其实，人体大多数的部位都长着毛，而其中最美最吸睛的要算头毛，先民美其名曰“发”。古老的《诗经》就已不乏赞扬头发的章句，《陈风·泽陂》里“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卷”通“鬈”，此处是形容男性鬓发之美；到了《小雅·都人士》里，“卷”字描述的又是贵家小姐的秀发，诗人惟恐不足，又补了一个后缀——“如虿”，美女鬓发长而卷恰若修长上翘的虿尾。
倘你以为“卷发如虿”已属《诗经》时代最时尚的发型，那真太小瞧古人了。早在新石器时代，便已流行骨簪、玉簪、玉发箍等固定发式或美发的用品。1959年在山东大汶口遗址出土的回旋透雕象牙梳，距今已四千余载。此梳长近17厘米，背厚齿薄，整体略呈长方形。梳身中部用平行的三行条孔镂雕出类似S字形或8字形的图案，内填T字形花纹，下端共有15道（不算两边）细密的梳齿。与此同时同地，还发现了象牙筒，可能即是装梳子的用具。这种象牙梳，《诗经》曾屡次提及。《鄘风·君子偕老》咏叹道：“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那位将和君子白首偕老的女儿啊，头发稠密乌黑就像雨云，根本不屑用假发来装点。两鬓之旁垂着玉瑱（冠冕两侧的垂玉，用丝绳系着，用以塞耳止听），与发上插着的象揥相互辉映，额头方正而白皙，莫非尘世出天仙？莫非帝子降凡间？揥音替，象揥就是象牙梳，既可用以搔发，亦可用来绾发，后世妇女发间的篦子，今天那种有梳齿的发卡，无疑均为象揥之支与流裔。
说“象之揥也”插于发间，可不是任意胡诌，有《魏风·葛屦》的妙句作证：“好人提提……佩其象揥。”一个佩字，足以透露个中消息。清代学者顾栋高《毛诗类释》诠解得更加清楚：“搔首之揥，因以为饰者，若今之篦儿也。”
《礼记·玉藻》的记载也同样是《诗经》人物的护发方式：“沐稷而靧粱，栉用椫栉，发晞用象栉。”以淘稷米之水洗发，湿发拿白木梳梳理，头发干后乃用象牙梳梳理。梳后将象栉插入发髻，便成了漂亮的象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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