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纳凉□刘晓东(山东)
今年夏季来得突然,闷热的天气让人受不了。纵然开着空调,也是心烦气躁,不禁感叹,还是小时候农村的夏天好。
30年前的农村,供电还不能充分保证,拉闸限电是常事。往往到了半夜才有电,被群众戏称为“照光腚电”,家里安装的电扇、购买的电视机基本上就是一种摆设。于是,每天太阳下山后,各家各户就早早地吃完饭,全家出动,一起到大街上乘凉。
泡池塘是纳凉的第一选择。那时候村庄前后几乎都有池塘,并且是有水就有鱼。年青人往往趁着天黑,赤条条地跳进池塘,痛痛快快地泡一阵,然后几个人一块比赛谁游得快,谁扎猛子跑得远。碰巧了还能抓条鱼、摸上个鸭蛋或鹅蛋什么的。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扎破脚,就是有碎玻璃,谁也不会往池塘里扔。
老年人三五成群地拿着马扎,坐在路边,手里摇着蒲扇,听着刘兰芳、单田方的评书,讨论着庄稼的长势,回忆着年轻时的壮举,一脸满足的同时还不断发出一声声叹息。小孩子大多举着灯笼,围着每一棵树转圈,一心一意地去摸金蝉。极个别人手里才有手电筒,雪亮的光柱刺破黑夜,能够照到很远的地方。到处都有欢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
夜深了,空气变凉了。于是村里各个角落都会响起喊小孩子回家睡觉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大多数人选择在大门洞或屋顶睡觉,往地上铺块塑料布,怕凉就再铺层被单,弄块砖头或是木头当枕头。微风轻轻吹来,没有多少蚊子来打扰,一觉到天明,非常地惬意。早上醒来,会发现家里的小狗趴在旁边,塑料布上还有老母鸡留下的一个个竹叶图。
在屋顶上睡觉是另一番感受。鲁西北的民房基本上是平顶房,房顶大多是土的,也有用方砖铺起来的。经过一天的暴晒,虽然是深夜了,但还在散发着热量。躺在上面上凉下热,格外舒服。几家人隔着不宽的胡同接着聊天,小孩子趁大人们不注意,一个加速跑就跳到邻居家房顶上,引起两边大人一阵惊呼。一看无事,骂几句就算是警告了。渐渐地,说话的少了,鼾声起来了,只剩下几点红红的烟头在一明一暗眨着眼睛。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就像哨兵在站岗放哨。每年也都能听大人讲,谁家的孩子睡觉睡迷糊了,从房上掉了下去,爬起来接着睡,一点事也没有。弄得我们非常地羡慕,可谁也没有胆量试一试从房上掉下去是什么滋味。
现在的村庄已经找不到以前的样子了,土坯房变成水泥房,紧闭的大铁门代替了木栅栏,窄窄的胡同如今可以开进汽车。熟悉的人大多已经故去,空旷的柏油路上看不到几个行人。空调在农村已经不稀罕了,“嗡嗡”的挂机声,隔断了热量也隔断了乡情。那种夜色下集体纳凉的场景再也找不到了,人们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就匆匆而别。世间千变万变,唯有美好的记忆是不会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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