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幕客邬先生
蒲云空
邬先生是田文镜的幕客。
田文镜（1662～1733）先后担任河南巡抚、河南总督等方面大员、封疆大吏。邬先生是浙江绍兴的一个老贡生，口才虽不大好，却胸藏韬略，满腹经纶，尤其精通法家的“法、术、势”。主客俩刚见面时，邬先生就问：“你是想当一个著名的督抚呢，还是仅仅当一个平平常常的督抚？”嘿，这还用得着问么？田某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想当个著名的督抚了，当平平常常的督抚有什么意味？”邬先生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说：“那好，你听我任意而为，可不能掣我的肘哟，我自然能让你达到目的。”田文镜大惑不解：“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邬先生说：“我替你写一道奏章，其中的内容不能让你看一个字，却要让你签名盖章，再封好呈递上去后，大事就成功了。你能够相信我么？”田文镜知道他颇有能耐，便一口应允。邬先生拿出早已写好的奏章，让田文镜签名盖章后，再由田某派使者送往北京，呈递给了皇帝。
田文镜万万没有料到，这是份参劾隆科多的奏折！
隆科多何许人也？他是雍正帝胤禛的嫡亲舅舅，康熙帝的顾命大臣之一。胤禛能够顺利地继承皇位，任理藩院尚书兼步兵统领、掌握了禁中兵权的隆科多起了关键作用，康熙传位于胤禛的遗诏，就是由他宣布的。作为回报，雍正帝让他总揽朝政，权倾一时。然而渐渐地，隆科多“恃功不法，骄恣日甚”（李岳瑞《春冰室野乘》卷上），连雍正也有点不堪忍受了。当然，这一点，一般人是看不出的：每次隆科多上朝，雍正照样只称“舅舅”而不呼其名，有清一代，被皇帝公开以“舅舅”相称的，大概只有隆某一人了。因此内外大臣，没有一人敢对隆某有丝毫非议。倘若田文镜知道弹劾的对象是炙手可热的隆科多，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可是，邬先生不但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而且深知隆科多作为深陷宫廷斗争漩涡之中的外戚，势必因掌握了皇帝的隐私而深受所忌。果然，雍正帝读了这份指摘隆科多种种劣迹与罪行的奏章，立即采取措施，对隆科多先夺兵权，再免官职，并罗列了四十一条罪名，永远禁锢。没多久，隆科多就孤零零、凄惨惨地死于囚禁之中。这一来，朝野上下，人人都夸田文镜有胆有识。不消说，田某因此也深得雍正帝信任。后来，虽然也有人弹劾田某匿灾不报、苛征田赋等，雍正帝不但不予追究，反而称赞他是封疆大吏中的模范，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然而，就在田文镜“宠誉日隆”的时候，因为在一些事情上意见不合，渐渐地与邬先生有了矛盾；这矛盾非但未能解决，还“龃龉日深”（《清朝野史大观》卷五）。邬某的一些建议，田某非但不听，还屡加讥讽。邬先生哪里忍受得了，一气之下，辞职拂袖而去。说也奇怪，自那往后，田文镜的奏章，就往往不能令雍正帝满意了，甚至还经常受到谴责。田某无奈，只得设法请人找到邬先生，承诺给以重金，希望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幕中。邬某说：可以，但必须满足我的条件：第一，每天付给五十两银子。第二，朝九晚五地上班，不能像其他幕僚那样，寄宿于你的衙署之内。第三，酒楼茶馆、庙宇道观，听任游览寄迹；城门进出，不受开门闭门之限制。田文镜无奈，只得全部应允，邬先生才返回了省城开封。
五十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倘若一两以400元计，那就是两万元哪！邬先生每天上午进衙署时，几案上就有红笺封好的一锭银元宝，足有五十两重。邬某毫不客气地收了元宝，才欣然握笔，写文稿、改奏章，尽心尽力；倘若偶然一天没见到银子，他要么留下几张白纸，要么干脆扬长而去。田文镜只能对他小心伺候，哪敢稍有怠慢。说也奇怪，从那往后，雍正帝对田某不但又开始信任，而且特别倚重，甚至专门为他设置了“河南山东总督”，让他掌管豫鲁两省，并宣称：“此特因人设官，不为定例。”（《清史稿·田文镜传》）也就是说，有清一代，担任这个重要职位的，只有田文镜一人！田某果然如愿成为著名的督抚。
田文镜死后，邬先生飘然而去，各省那些总督、巡抚们都想用重金将他聘入自己的幕中，却哪有他的踪迹？邬先生这个传奇人物的下落与结局究竟如何，已不得而知。或许，这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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