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却道书法寻常事
元明书法谈丛》作者:薛龙春出版社:山东画报出版社赵冲
书法的谈丛类书籍并不多见,稍早有刘涛先生的《书法谈丛》,饮誉书坛。这类图书不同于一般通史类著作讲求大而全,又区别于普及类的作品赏析,对于作者的研究与写作都有很高的要求。《元明书法谈丛》所收文章多是作者长时段的研究过程中产生的思想火花,积少成多,裒然成帙。作者谈论的话题,不局限于书法的技法和审美,还关心材料、功用、环境、伦理等在书法史脉络中的作用与意义。相比于刘氏的著作,本书的研究范围限制在作者熟悉的元明,论证更为集中。本书虽征引了大量文献和图像资料,但写作上不以厚重为目标,而更加重视读者的阅读感受,整体上笔致轻松,清新有味。作者尤其擅长将有趣的故事巧妙穿插于严肃的话题之中,深入浅出地激发大家对习以为常的常识重新进行思考。
作者希望书法创作回归到它本来的乐趣中,同样也希望书法研究能回归到研究的乐趣之中。对于什么是书法研究的核心,作者单刀直入,通过赵孟頫的“书名之累”和“日书万字”,以及邓文原书学渐废的举证,论证技法是高妙品味和意境的一项保证。拨开层层华丽的外衣,直指书法的核心是技法的娴熟与否、表达的自然与否。作者指出,赵孟頫在技法上的娴熟是他古雅隽永、清秀俊逸书风得以呈现的决定因素,后人提及赵体时,往往因书废人,指责他是以赵王孙仕元而贬低其书法,由此引出了本书中精彩的部分即对“字如其人”的论证。“字如其人”是书法中的经典命题,核心是书品和人品关系。对于两者的关系,作者借大量个案进行了充分讨论。政治人格有亏,书学却极高的赵孟頫；人品绝佳,却“好到极处,俗到极处”的张弼；清纯淡雅、无烟火气,但生活中不能免俗的王宠；讲求淡雅,人品却极为卑劣的董其昌；以及明清鼎革之际出处不同的黄道周、倪元璐、王铎,他们的书法同被后人所接受的事实。这一系列的举证,辨明了书品与人品的关系,将书法品评和研究引导到更为实质的问题——即作品的形式与风格。正因如此,作者的研究重心就跳出了书法研究的玄学化,重新以书法作品作为讨论价值与意义的标尺。这标尺的衡量依据,不再依靠个人的审美感受,而是建立在对书法自身演进规律的把握上,同时又以特定时期的社会文化结构作为依托。在阅读中,我们不难发现作者的观察细致入微,能在人们习以为常或忽视的地方有新的发现。如对文彭篆刻的研究,引用了若干信札,非多年有意识地查阅与积累不克成就。
薛龙春近年在学术上相当多产,他在王宠、王铎、郑簠等明清书家个案研究上已取得丰硕的成果。他在学术上极为重视理论关怀与叙述的视角,也十分重视原始材料,每一则文献、每一件书作常常考究推敲,正是基于这样的研究态度与思维训练,作者才能在行文中举重若轻。这本谈丛,将元明时期的书法、书家、书学文化用轻松优美的文词呈现给读者,但诚如作者所言,本书读起来或许比较轻松,却不代表他没有对于这一时期书法相关问题作深入思考。这也应该是我们阅读此书时所应具备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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