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的人物画评述
□潘鲁生
冯远先生的中国画作品展“笔墨尘缘”即将在山东美术馆举办,这是山东文化艺术界的一件盛事。冯远先生是我敬重的艺术家,相识既久,能在家门口饱览数十年积淀淬炼之经典作品仍属难得,备感欣喜。
冯远先生是当代著名的中国画家、艺术教育家,一直从事文艺领域和艺术高等教育的管理工作,担任中国文联副主席,并曾任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文化部艺术司和科技教育司司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术馆馆长,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名誉院长、上海美术学院院长。数十年深厚的艺术积淀、高等艺术教育经历和国家层面的文艺工作使他的艺术创作有极高的历史站位,他的中国画创作突出现实主义风格,具有深邃的历史视野,造型谨严,笔墨遒劲,质朴浑厚,具有恢宏气势和史诗品格。
冯远先生的水墨人物画独树一帜,在博采兼蓄传统和西方绘画真谛的基础上实现了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成为中国现当代人物画的一个重要标志。他以冷静客观的历史眼光审视和观察,用朴素的现实主义手法加以表现,创造性地运用水墨语言,将人物形象深刻地嵌入社会肌理和历史脉动中,刻画表现人物的精神力量。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一系列人物作品就是一部中国精神的深刻史诗。他塑造的人物,既有历史大潮里风口浪尖力挽狂澜的英雄、闪烁智慧光芒的名师大家,也有现实生活里的黎民苍生；既有重大历史节点里民族国家与个人命运交织的人物,也有现实生活里平凡而普通的人物,更有艺术家笔下具有民族心态与灵魂的人物；既有雄浑的历史浪潮,也有细腻微妙的生活瞬间。在他的作品里,名垂青史的英雄、智者或籍籍无名的芸芸众生,都鲜活生动、富有张力,浓缩了时代与社会的多重价值冲突,甚至潜在地铺陈了某种人之困境的原型图式,包含对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的透视,并最终凝聚为昂扬向上的奋斗精神。特别是对普通人的关注、诠释和表达,充满了历史情怀和文化阐释,冯远以艺术家的笔触赋予历史巨流中的平凡人以不平凡的光芒,尤其令人感动,在遒劲的笔力和细腻的刻画中能够体会到一种深情,超越活着本身、超越卑微和辛酸去挖掘人生的价值。这样的人物形象犹如一盏明灯,不仅照亮自己,也提供了一种光源、一种视角、一种空间,烛照社会历史的更深层,展现人物的存在状态,表达生活的悲喜与追求,进而全景式地表现了社会历史进程及现实生活中人们思想情感的变迁,诠释了民族的精神力量,凝练和浓缩了民族精神的意象符号。
冯远先生的作品寓崇高于平凡,寓智慧于醇厚,寓精神力量于历史和生活的瞬间,具有历史的厚度和情感的温度。他笔下的历史人物,携带着历史的真实,激扬着时代的力量,有着丰沛的社会内容,充满了生生不息的时代激情和顽强奋斗的精神力量。他笔下的众生,是生活的传承者、历史的创造者,他们勤劳而又坚毅,那种百折不挠、虽九死其不悔的气概和精神与山川大地一样永恒。事实上,无论是认识历史还是面对现实,无论任何年代、任何民族,都需要这样一种精神的力量,鼓舞人们去奋斗,带给人们诗意的抚慰。特别是在社会转型期,这样“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作品也是警示急功近利、浮躁迷茫、物欲横流、惟利是图的清醒剂,彰显价值追求,弘扬时代精神,鼓舞人崇真向善求美、怀有对民族和国家未来高度负责的赤子之心。这不只是创作理念使然,更包含创作者自身的人生态度、艺术理想、民族担当和家国情怀。从冯远先生的作品里能够感受到他的责任、使命和激情,他以严谨、客观的写实手法,以直面生活、反映现实作为创作的态度,对人物的心灵世界作出了出色的描绘,体现了一种苍生情怀,实现了艰苦的艺术远征。
作为艺术理论家,冯远先生对艺术为现实服务有着自觉的理性认同,他就中国画、水墨人物画发展展开了深刻的学术思辨,出版和发表了《从生命意识到审美知觉》等一系列论著和论文。他曾追问“我们去哪里找回人物画中最为宝贵的东西”“我们又在哪里找到把握人物画发展的切入点”,明确提出“从把握当代理性精神或当代文化心态的角度入手,勇敢、真诚地将自己直觉的东西表达出来,用画家的良知和新颖的视觉图式映起社会的惊奋和感知”,提出如果“疏离了当代人,疏离了当代人的精神深刻性,疏离了美的形式和对至善至真的追求,疏离了激情,也就失落了艺术创造的精神支点”。因此,从当年插队北大荒的上海知青,到力作等身成为知名的画家,冯远始终带着艺术创作最坚实的使命感,面对艺苑中瞬息万变的风景线,一直默默坚守着自己的立场和品格,始终贴近生活、贴近时代、贴近百姓,以平凡的心感受、平凡人的眼睛观察,在任何时候都不丧失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永远沉浸在生活的激流之中。也正因为有情感上的融入,使他接触到民族的精神和灵气；因为有深刻的理论自觉,使他主张并且身体力行一以贯之做到了“注意回避那些病态、末梢的、洛可可式的艺术倾向,以及一切不健康的锈蚀人精神的东西”,“注意克服现代文人画的所谓‘虚静空灵\’,现代主义诸流派的‘大脑思维阻断\’和任何模仿的艺术,注意克服导致那些纯形式主义内容苍白的艺术倾向”,“强调向上的、健康的、具有生命力以及对世界深刻全面的认识,强调对世俗精神的超越”。
艺术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高度浓缩了社会历史变迁的过程,映照着我们的现实状况。冯远先生以磅礴的笔力多角度、多层次地展示了我们民族的人物形象与精神镜像,在多重要素构成的民族精神中矢志不渝地寻求我们民族伟大的凝聚力、承受力和延展力,他发现和表达英雄志士和普通劳动者身上自强不息、昂扬向上的意志力量,他珍视和表现生活的诗意、温暖的情感和美好的道德情操,以艺术之笔渲染铺陈,动人心魄。好作品总能打动人,好作品将超越时代,冯远先生的作品有这样深沉的力量,其中屹立的是充满无限意义的大写的“人”!
(本文作者系中国文联副主席,山东省文联主席,山东工艺美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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