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做朋友,再做主人”的启示
□戴永夏
醉酒伤身,酗酒招祸,这已是公认的常识。可是,每遇酒精酿成的悲剧,还是感到痛心。前几天去参加了一位同事的追悼会,回来后老觉难以释怀。这位同事今年刚满六十,身体本无大病。几年前的一个秋天的晚上,他被朋友拉去喝酒。在朋友的硬劝软磨下,他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家时没找到家门,就躺在楼下的沙堆上酣睡过去。一夜的霜露风寒,使他的身体很受伤,从此患上偏瘫、中风等疾病,终日吃药打针,健康每况愈下。苦苦挣扎了几年,最终没能挣脱死神的魔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人世……
像这位同事这样毁于贪杯的事例,现实生活中并不少见。无数事实证明,过度饮酒不但危害健康,还会造成严重的社会公害。有人感叹说“酒祸猛于虎”,实非危言耸听。为什么酒祸会如此严重?这其中固然有多种原因,但我们传统酒俗中的一些弊端,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北方人喝酒,向以豪放著称。尤其待客的主人,最重慷慨大方,备酒务求足,劝酒务求多,总是劝人多喝猛喝,“将进酒,杯莫停”,却很少考虑因此产生的后果。至于劝酒的方式,自古就花样繁多,甚至惊世骇俗。如《三国演义》中张飞的劝酒,就让人不寒而栗。这家伙嗜酒如命,自己喜欢牛饮,对别人则喜欢“武劝”。每次召集部下喝酒,他都要求把大碗中的酒一口喝干。谁不喝干,就赏一百军棍。下属曹豹不会喝酒,张飞大怒,举棍就要打。众人求情,张飞才抽了他五十皮鞭了事。另一个劝酒的极端是西晋的首富石崇。据《世说新语》记载,石崇经常宴请客人,又好劝酒、逼酒。他劝酒的方法很特别:先让家中养的美人给客人敬酒、劝酒。如果哪位客人不干杯,他就叫家奴把劝酒的美人杀掉。很多客人慑于人命关天,不得不多喝,直喝得烂醉如泥。大将军王敦不理这一套,无论美人怎么劝他就是一滴酒也不喝。石崇也毫不含糊,连续杀了三个美人,想逼迫王敦喝酒。但王敦始终不为所动,这让石崇的劝酒付出数条人命的沉重代价……
随着时代的发展,像古人那样野蛮、残忍的劝酒方式早已绝迹,但以多为尚的劝酒宗旨在后世却无多大改变,只是在方式上更富有地方特色。如素称“水浒之乡”的山东鲁西南地区,盛行大碗饮酒,饮宴时一要“喝亮盅”:主人先将酒桌中央称为“亮盅”的大碗斟满酒,恭恭敬敬地端到主客面前,主客一饮而尽。然后别的客人依次自取“亮盅”,满斟而饮。大家都喝过后,主人再为客人端第二盅。如此反复循环,客人喝得越多越好。不能坚持到底的,也要连饮三大碗,美其名曰“桃园三结义”。二曰“推磨”:先备下一只足可盛一二斤酒的大碗,碗中倒满烈性白酒,放于主客面前。主客要不推不让,伏身牛饮。喝过一大口,再推碗给下一位。下一位客人同样要伏身饮过,再依次向后推。这样周而复始,一轮一轮地喝下去,不许有半点作假。至于婚宴饮酒,劝酒的主人一轮一轮反复劝酒,常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直喝得天昏地暗,“家家扶得醉人归”……其他地方饮酒虽不如“水浒之乡”这般豪放猛烈,但也各有劝酒的妙法,各有把人灌醉的劝酒词。诚如著名作家莫言在《我与酒》中所言:“饮酒有术,劝酒也有方。那些层出不穷的劝酒词儿,有时把你劝得产生一种即便明知杯中是耗子药也要仰脖灌下去的勇气。在酒桌上,几个人联手把某人灌醉了,于是皆大欢喜,俨然打了一个大胜仗……”
以上事例足以说明,强行劝酒是十分有害的陋俗,而劝酒的主人又常是这一陋俗的“罪魁祸首”。要减少酒祸的发生,就应革除强行劝酒的陋俗,转变做主人的职能。这方面,美籍华裔作家刘墉先生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刘墉先生在《先做朋友,再做主人》一文中讲了这样一件事:他每次到一家酒店宴饮,总见店里最醒目的地方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先做朋友,再做主人。”当酒店老板知道有人要请客时,也必然会在把酒交给顾客时,叮嘱说:“先做朋友,再做主人。”刘墉先生开始不解其意,便问老板,老板便向他解释说:当你举行宴会时,就主人的观点,自然要做到酒水无缺,客人要什么酒,你都能拿得出来,以此显示主人的周到与慷慨。然而却没考虑客人喝多了酒开车有多危险,对他身体的危害有多大,结果可能做了最好的主人,却成了最坏的朋友。所以做朋友比做主人更重要。请人喝酒时,首先应该从做朋友的角度考虑,再去做个好主人……酒店老板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是多么可贵的提醒!如果我们的饭店、酒馆也都能像他那样,挂出“先做朋友,再做主人”的招牌；我们请客的主人也都能先以朋友的身份,多想想过量饮酒的严重后果,限制客人饮酒；而做客人的也能充分理解主人对酒的“吝啬”,主动拒绝劝酒,这样,那“猛于虎”的酒祸必会大大减少,它带给人们的健康、安全隐患也将大大减轻。无疑,这对个人、家庭和国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本文作者为作家、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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