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大门口守望周长东

山东聊城  周长东

一走进村子那条熟悉的胡同

就看见母亲坐在大门口

手中拄着一根拐杖

抬起脸 朝远处望呢

听见喊娘的声音

她才知道

儿子真的回来了

天挺冷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像吹散的一篷枯草

今天是她九十五岁生日

她盘算

被她从小喂养大的孩子们

一个个都会像小鸟一样飞回来的

大门口

是她生命的依托

也是她忙碌岁月的驿站

这里寄托着她无尽的希望和牵挂

无论多累多忙——

刚从田里匆匆忙忙回来

又急急忙忙走进厨房

淘米 洗菜 擀面 烧火

然后从烟熏火燎中出来

就一定走到大门口

看上学的孩子们回来没有

那件穿了多年的

洗得发白的粗布大襟褂

早已被汗水湿透了

写在她脸上的表情却告诉人们

她没文化她期望孩子们上好学

一场急风暴雨不期而至

大学不招生了

我参军入伍离开家的时候

母亲没能送我到大门口

她趴倒在炕沿上哭了

……

四年后我回家探亲

母亲正站在大门口

用手巴掌搭起了篷

朝我当兵的方向望呢

她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

……

听她说

我走后不久

村里演电影《南征北战》

死了很多人

她受不了，没看完就回家了

几天几夜没合眼 总是哭

邻居们都过来安慰她

此后

她天天都站在大门口 眺望

从部队转业回来

我把母亲接到城里

辛辛苦苦把儿女拉扯大了的母亲

又无怨无悔把儿女的儿女抱大

一辈子不愿打扰儿女的母亲

执意回到老家

她说 我老了不中用了

我自己还能生活

我挺好 不要惦记我

你们有空了就回家看看

我想你们了就到大门口站站

她离不开她那个经年的老屋

更离不开那个像她一样

经历了风雨沧桑

和她相依相伴一生的大门口

多少年了

母亲在大门口守望的情景

一直伫立在我的脑海里

走的路越远 离家的光阴越长

这情景就越清晰

思乡的心就越强烈

我不知道母亲一生中

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岁月有多少

也不知道

上帝留给母亲的时光

还有多久

母亲 请您珍重

岁月 你慢些走

二?一二年七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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