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豆钱饭” ■魏宗林
前几天，有朋友从陕北给我捎来了一大盒杂粮礼盒，内装绿豆、小米、包谷糁子等十多袋五谷杂粮，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其中有一袋“豆钱钱”，我的山东老家也叫“豆扁儿”，陕北方言称作“豆钱钱”，就是将黄豆泡发后稍微晾一下，等黄豆表面不见水分，然后用石碾子把它轧平、储存，以备日后熬煮稀饭时使用。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将小米、豆钱钱和红枣洗净，放入电饭锅慢慢熬煮，渐渐地，一股香气从厨房慢慢地弥漫了整个房间，我的思绪不禁飞到30年前的故乡……
小时侯，家里经济拮据，穿的是补丁相摞的衣裤。“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勉强可以遮体，生活的艰难，由此可见。那会儿最难过的就是经常饥肠辘辘，我就像一只饥饿的小狼到处游荡，不时觊觎这家的瓜、那家的杏，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在我的妄想之列。因为缺少白面，包谷面糊糊加黑面窝头就成了我家一日三餐的主食。夏天还好，妈妈经常会放入一些红薯叶子、野菜叶子等；到了冬季，因寻不来绿菜，顿顿都是包谷面糊糊煮红薯干就咸菜疙瘩，偶尔也会有炖白菜，吃得人胃里直反酸。
记得八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妈妈连夜用独轮车把我送到十公里外镇医院，经过医生紧急抢救并做了手术，才避免了留下后遗症的恶果。出院后，我休学一年在家养病。为了给我补身体，妈妈除了给我每天吃一个鸡蛋外，还让爸爸卖了家里的一袋带壳的花生，换回来小半袋黄豆。黄豆的吃法嘛，除了炒咸菜就是轧成豆钱钱煮稀饭。
我最高兴的就是跟着妈妈轧豆钱钱了。白天，妈妈取两碗黄豆，用清水浸泡四五个小时，然后捞出来放在高粱杆做成的篦子上晾，等豆子表面没有水份了，就带我到村中间的石碾子上轧豆钱。因为白天使用石碾子的人多，妈妈往往带我在有月亮的晚上去。
走在乡村的小道上，月亮的清辉缓缓地逸洒下来，整个村庄都像笼罩着朦胧的轻纱；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夜莺的啼叫，更增加了夜的几分神秘。我紧紧拉着妈妈的手，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不断变幻。终于到了石碾子前，妈妈把黄豆平摊在上面，用力推动碌碡。那石头做成的碌碡实在是太沉，往往是需要我的帮手才能使它滚动起来。我需要使出吃奶的劲，前腿蹬、后退弓，双臂伸直，重心前移，腰部发力，像一只准备格斗的山羊，猛地与妈妈合力推动碌碡，它才发出吱吱呀呀声音开始启动了。妈妈一边推，一边用高粱头做成的小扫帚，将那些“不安份”变形的豆子扫回碾子的中间。推了二十几圈碾子，我出了一身的汗，豆钱钱也终于轧好了。随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能吃上香喷喷的“豆钱钱饭”或是“豆钱钱玉米面糊糊”，在那个年月中，应该是我最好的吃食了。后来，随着粉碎机器的普遍使用，石碾子遭到废弃，豆钱钱也就没有办法做了，但它作为一种童年记忆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而封存。
如今，我生活在古城西安的城市丛林里，整天被各种各样的美食包围，味蕾好像也退化了，吃多了油腻海鲜，丰盛的美食如同嚼蜡，是豆钱钱勾起了童年苦难而美好的记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苦难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它时时告诉我要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并生出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催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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