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考亦从容

▇刘心德2016年12月11日下午4:00,北大人民医院骨髓移植中心门口,妹夫贵斌在移植仓独自生活了38天之后,被护士推着走出仓门的瞬间,我们全家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一年前,在齐山上的家里接到妹妹打来电话,哭着告诉我,贵斌查出得了骨髓瘤,犹如晴天霹雳,怎么办?

当时的我先是头脑发蒙,然后跑到院子里嚎啕大哭起来,抱怨苍天的不公,愤恨命运的捉弄!几个月后我陪贵斌去天津血研所找中国最权威的血液病专家肖志坚诊治,去全国移植条件最好、医疗水平最高的北大血研所和人民医院找最权威专家黄晓军所长诊断,两位专家竟然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在这个年龄得这种病很难治愈,做移植风险很大,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四十,如果不做,也就是还有一年的成活期。听到这,侄女刘琳泪水哗就下来了,扭头走出了医生办公室。贵斌却笑着对我说,这个我在网上都查过,早就知道,没事,一年就一年,人的寿命就是有长有短啊!

移植手术首关闯过后,各项指标稳步回升,全家人异常开心。出仓前一天我和贵斌视频聊天,看到他言语清楚,动作灵活,心情不错。就和他聊起了凤凰涅槃的故事,他爽朗地说,我这就是浴火重生啊!过后我才知道,这时他早已写好了对妻女、对亲友、对医护人员的微信感谢稿。相信谁读后都会感同身受,潸然泪下!我笑着对贵斌说,出浴后的火凤凰又活了500年,咱再活上50年也行啊,话筒里传来的是贵斌开心的笑声。

人如何对待人生,怎样对待生死,贵斌从容又淡定地用实践行动做出了最完美的诠释!

铮铮铁骨

1954年3月,贵斌出生在博山镇邀兔崖村(也简称邀兔村)一个贫寒的普通农家。邀兔村依山傍水,风景迷人,农舍错落有致,高低层次分明,环境十分优雅。贫瘠的土地铸就了村民坚毅不拔与命运抗争的优良品格,天上月中的玉兔时刻勾起乡民对美好生活的不懈向往。

邀兔,多么奇美曼妙的名字!远古年代,每逢八月十五晚上,全村人端着盛有各色美食的大碗来到村边山崖芍药山观景台聚餐,并由长辈主持,邀请明月中的玉兔也来参加,共叙亲情友情乡情,共享美味的月饼,共饮醇香的美酒,憧憬美好未来,如果嫦娥再来起舞,加伴甜美悠扬的歌声,这是多么诗情画意的场景!我想郑氏祖上必定会出过一位学养精深并善做文化策划的高人。我查过,近代还真有一位,他叫郑光溥,也称郑解元,明朝进士,官至四品,在当时的全国城建、教育界政绩赫赫、声名远扬,后来村里又先后出了一位进士、五位举人,引领邀兔文化盛世100年。我还听说,孝妇河三大文化名人之首的赵执信奶奶家就是邀兔村,赵执信早年在那生活过,后来还留下过重回邀兔崖的诗篇:竹马心情老病侵,嬉游旧迹与谁寻。揽衣无限存亡泪,屋角低迷夏木深。老诗人描述的景况,现在人们仍可以从村里的古钟楼、老庙宇、解元府以及长满杂草的围墙中看到盛世的幻影。

而我看到更多的是,郑氏先人身上的优秀品质,在他们的后辈郑贵斌身上得到了集中体现。贵斌年少时小学还没读完“文革”即至,恢复高考考入烟台师专,凭着勤奋进取、苦学硬拼又考入山东省社会科学院,成为一名专职社会科学工作者。一个内陆山村走出去的孩子靠自强打拼,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副高、正高和国家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拔过头筹。而后,竟干了六年的省海洋经济研究所所长,为他日后成为海洋经济研究首席专家、开创、推动蓝色经济战略区域实践与国家决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贵斌还有如山东社科院副院长；山东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中国海洋大学等多所高校特聘或兼职教授；中国海洋经济学会副会长；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国家有关智库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等诸多头衔和荣誉。

贵斌所走的每一条路都是艰辛困苦的,都是硬闯出来的,长年累月苦撑硬熬的劳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原来,学富五车、著作等身的下面必定是一条硬汉支撑着!

贵斌得病一年多以来,病情不断加重,各种治疗手段轮番使用,令他苦不堪言,即便是在仓内做移植整个身体像被掏空的时候,他也咬紧牙关,不喊一声疼,不掉一滴泪,不让陪护的亲人感受到他在强撑。我都快七十的人了,陪护看望过无数的病人,还没见过像贵斌这样如此坚强的钢铁汉子!

如今,贵斌仍躺在医院的病榻上做恢复性治疗,还有许多险关等着他去闯,我们相信他具有闯过各种险阻的能力。

看到贵斌被病痛折磨的更加瘦弱的身躯,回顾他很不平凡的人生经历,使我想起一句咏荷的诗:茎断叶枯英韵故,藕腴节壮骨魂铮。表层看似衰落,内里却仍英姿勃发。正是:一位外表文弱的学者的内里深藏的却是一付铮铮铁骨!

兄妹情浓

常听人说,父母在兄弟姐妹是一家,爹娘不在了大家就成亲戚了。换句话说,各自成家单过后,好就处,不好就掰呗。我一直不同意这种说法,但又缺乏有力的证据支撑我的观点。通过这次贵斌生病治病中与郑家兄弟姐妹的深入接触,我从中找到了答案。

贵斌有一个弟弟四个妹妹,总共六位兄弟姐妹。由于家境贫寒和受“文革”影响,除了贵斌,其余五个弟妹都少有上学读书的机会,早早就下学务农,支撑哥哥读书。父母为生活重担所压,身体都很虚弱,六十多岁就先后离世,当年最小的妹妹秀英才刚刚成家,难以自立。

多少年来,也许是大哥榜样的感昭,也许得益于大哥的鼎力提携,更是因了他们血脉骨胳里的聪慧和刚强,五个弟妹都很争气,先后跳出农门,进城务工安家,靠辛勤劳动,冲冲杀杀,家家小日子过得都有模有样,风生水起。

贵斌的二妹郑秀芬,上了不到两年学就退学回家帮助父母理财治家,天生聪颖勤奋的她,找了个会做木工的丈夫,很早就进城打零工卖饭食谋生,头脑活泛的小两口现已在张店城区买了好几套房子,儿女双全且都很长出息。秀芬本人现已做了好几年幼儿园的厨师班长,各色婴幼儿食品她都能拿得起做得出,多家幼儿园挣着抢着聘她。

贵斌生病后我们东奔西走寻医治疗没有效果,当只剩下做骨髓干细胞移植手术这一条路可冒险一搏时,我和小妹秀英做过接洽,因为给60岁以上的老人做移植风险巨大,花费巨大,也可能不同程度地损伤提供干细胞亲人的身体,一旦对捐赠者造成危害,根本没法交待。当时秀英妹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四哥,我们姊妹和二哥贵武早就统一意见了,大哥是我们这个家的天啊,哥嫂对我们恩重如山,就是豁上命我们也要救我大哥,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时间有时间!

需要在北京、天津做血液配型,几个兄妹争先赶来,不巧的是,几个人的血型只有六十岁的大妹妹秀花全相合,因为大妹年龄大体质弱,大家都担心她,只有她自己像中了举,庆幸有了报答大哥为全家立功的机会!

提取造血干细胞的时候,秀花作为供者必须三天进手术室捐献骨髓血和干细胞,因为病人需要血液量大,且时间长,连续五个小时固定在手术床上,而且手臂完全不能活动,酸麻难耐,可秀花从没吭一声难受。很多年轻的供者走出手术室都说受不了,可60岁的秀花淡淡地笑着全不在乎。她没有文化不会表达,只是一边抽血一边对大夫护士们说,你们多抽点,可别不够用啊!搞得医护人员都笑了,问,病人是你什么人啊?他是我哥,他是我哥啊,你们一定要救他!什么是手足之情,什么是骨肉亲情,什么叫血脉相连,可敬可亲但不善表达的秀花妹用实际行动做出了最完美的表达!

无菌仓中的病人吃饭特別讲究,大夫要求很严,消毒手续繁琐,所以给病人做饭是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我妹妹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二妹秀芬立马辞掉赖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岗位,赶到北京代嫂子为哥做一日三餐。她既勤快又专业,每日变着法子为大哥做各种营养丰富而又可口的饭菜,把哥照料得妥妥贴贴。三妹秀兰和小妹秀英都做好了优质陪护的接力安排。

住在全封闭的无菌仓里,如同站在阎王殿前,在殿前徘徊的日子里贵斌对人生的意义做了系统地梳理,可他思考最多的是情和缘。他认为,人世间的一切运行轨迹皆因有缘,都与缘分相牵,都与缘分相连。血缘与生共通,人缘与存相联,命缘与进步相关。他倡导要广积善缘,广结人缘,和谐亲缘,他感恩亲情,感恩社会,感谢一切帮助支持过他的人。

人生在世,怎样才算胜负输赢?有人说,人活着只有善良才能赢,即便是你没有多大本事,只要你一直善良下去,成功就向你招手!贵斌兄弟姐妹一家做到了,所以,他们收获了亲情,赢得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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