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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院落

烟台日报 2016-12-16 00:00 大字

□侯严峰搬到金沟寨小区已经整整20年了,只要姐弟们送来时鲜水果、菜蔬,或是晾晒洗好的衣物,母亲总会叮嘱我们:“拿到‘院子’去。”母亲说的“院子”,其实就是窗户外面的防盗栏。那防盗栏向外凸起,下面刚好可以放置几个泡沫箱;横七竖八的栏杆上,也刚好挂上晾衣架。

也是,自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入住了市府街的家,就告别了那些曾经大大小小的院落。

正房是一栋不大的二层楼房,东西两个不大的厢房,一个同样不大的院落。儿时记忆中的这个家,是我们四姐弟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也是我们童年的快乐家园。

我家住在一楼,堂屋坐北朝南,两侧卧室都是土炕,狭小的房间还兼有盥洗室、衣帽间、书房、储物室等一大堆住宅功能。二楼刘伯伯家和我们家一样,也是四个儿女,小孩子上楼急,蹦蹦跳跳的,就听得那老旧的楼梯板“咯吱咯吱”一顿乱响。

在这个院落里,我们姐弟先是由保姆带着,又先后上了机关实验幼儿园和解放路小学。记得那时候父母忙着工作,经常是深夜才回家,晚上出门时就把大门关上,拉上挂在门上的那个粗粗的铁链,再用一把大锁锁上。有时候忘记带钥匙,母亲就会轻轻地敲敲窗户,让我们透过窗户上一个可以推开的“小气窗”把钥匙递出来。

那个叫做平安巷的胡同窄窄的,沿街铺着一块块青石板,凹凸不平。每天清晨,孩子们还沉浸在甜蜜的梦乡里,胡同里就响起了拉水车的“吱吱”声。那拉水车很是简陋:一副板车似的车架上,置放着一个圆圆的大木桶,木桶底部有个出水孔,平时用垫上粗布的木塞堵着;卖水时放好水桶,把木塞拔出来,那冰凉清澈的水就汩汩地流了出来。

院子小,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可孩子们总会想出淘气的办法。一到下雨天,院子蓬松的泥土里就会钻出几条又粗又长的蚯蚓。孩子们呆呆地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蠕动的蚯蚓;更有调皮的孩子,从家里偷来大颗粒的海盐,撒在蚯蚓身上,就见那蚯蚓龙蛇般扭动着,蜷缩成一团。

没错,儿时的院落留给我的,是一种熟悉的馨香,是一种留存在记忆中永远抹不掉的馨香。

大概是我读小学二年级的那年,我家从平安巷的老宅搬到了虹口路一个有前后院的院落。尽管前院两层楼房低矮得像是现今城乡接合部的简易房,但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条件不错的居民住宅了。这且不说,前后两个院落只隔着一个门洞,后院被一棵偌大的古树荫罩着,就显得有几分童话世界的味道,成为我们一伙半大小子嬉戏的天地。

我家住在二楼。在孩子们的眼中,二楼阳台十分宽大,栏杆的中间还兀立着几根柱子。母亲在阳台东侧围上一张网,还垒了一个窝,用来养鸡。那些鸡们一色的白羽,每天都争着往窝里钻,不一会就通红着脸“咯咯哒”地叫着,像是对精心饲养它们的主人的报答。

放学后,我和弟弟放下书包就跑进鸡窝摸鸡蛋,那些鸡蛋个头很大,不似现在超市卖的“土鸡蛋”比乒乓球还小;这还不算,有几只鸡好像怀有“感恩之心”,时不时地就会产只双黄蛋。有一年,鸡们同时患上瘟病,一只只耷拉着脑袋不思饮食。母亲不知从哪里找来“方子”,用点燃的硫磺熏烤它们,这招很见效,没几天,鸡们便恢复了常态,又争先恐后地忙着产蛋了。

我和弟弟打小都喜欢动物。母亲就把几只鸡分配给我和弟弟“领养”。这下我们兄弟俩有事干了,有空就跑到临近的海边赶“小海”,摸些小鱼小虾给鸡们补充营养。弟弟“领养”的是一只公鸡,长大后请院子里的一位老奶奶宰杀,弟弟不干,嚎啕着叫嚷“刀下留鸡”。可弟弟年龄太小,任他暴跳抢夺也无济于事,最终那只公鸡还是成了盘中餐。弟弟赌气不动筷子,并且从此不再搭理那位富态且慈祥的老太太。

每逢夏季,吃罢晚饭,院里的孩子们都会围坐在一张小饭桌旁写作业,不时相互交流着,个别偷懒耍滑的也保不齐觊觎着别人的作业本。写完作业,小伙伴们亮起稚嫩的嗓音,唱起当时流行的歌曲:“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还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家离开虹口路大院,搬到四马路上的一个胡同———双合里。这是一个只有30平方米的东厢房,居住空间逼仄,欣慰的是还有一个干净利落的小院。我家紧靠南屋的窗外有棵苹果树,我家搬来的第二年就枝叶繁茂,到了秋天枝头挂满了果实,一个个粉嘟嘟的,煞是喜人。同院的邻居也觉得奇怪:这棵苹果树往年却是只长叶,并不见结果。

那时,我刚刚就近上了四中。学校正忙着“闹革命”,学生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们就有了不少的“课余时间”。换了住所,我和弟弟养动物的喜好并没改变。院子小,养鸡是不可能了,我们就请邻家的叔叔在院子南墙下垒了一个兔子窝,不知在哪里捯饬了几只长毛兔,平时到菜场拣些烂菜叶子喂养兔子。兔毛长了,剪下来拿去卖,一次竟也能买上几毛钱。除了养兔子,小伙伴还到不远的蚕场讨来春蚕,从桑树上采摘嫩叶,用来喂养那些可爱的蚕宝宝,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直到吐丝作茧。小孩子当然不懂得生命轮回的奥秘,但从幼蚕到蚕茧,直观地给了我们生命变化无常的启蒙。

小院住了四户人家,20几口人,日子过得不易,可邻里关系十分融洽。溽热的夏夜,小院的男人大多打着赤膊,坐在小方凳上,拿把蒲扇摇着解热驱蚊,谨小慎微地聊着一些并不轻松的话题。孩子们听不懂,只觉得住在一个院子里,亲近得像一家人。

院落里的人家几乎都是饱学的中学校长和老师,孩子们虽然贪玩,但也能在许多不经意的场合得到师长们学识的教益。大姐下乡回城第二年被单位推选上大学,仓促复习功课,就得到对门中学化学老师杨阿姨的悉心指导。虽说是“临阵磨枪”,但也如愿考上了当时的山东工学院电子系。

大姐上大学的那年,我家搬离了双合里,来到东南台子新盖的楼房,住在紧西头的一楼。楼房大概有五层,每层对门两家住户,有一个自来水池,共用的一个厕所配上了当年很时兴的蹲厕抽水马桶。一楼住户南墙外都有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小院,有的人家在里面种了花草蔬菜;我家小院里有棵无花果树,母亲还在里面养了几只鸡。那时我当了兵,每次从部队回家探亲,我都会到院子里转悠一番,尽力寻觅着儿时的感觉。令我失望的是,虽说还有个院子,但已经不再是与邻家共享的天地,成了“私家属地”,与小时候那些院落不能同日而语了———没有了童年的歌声,没有了“包袱剪刀锤”的喧闹,也没有了小伙伴们嬉戏玩耍的身影。

心中的院落,是泥土的芬芳,是亲情的向往,是童稚的天堂。那些院落不仅是一种居住方式,更是一种精神归属。现如今,那些埋藏着诸多童年记忆的院落已然消失,一栋栋冰冷的钢筋水泥建筑阻滞了四时变幻、春生夏长的景象;看着呆坐在家里玩游戏、打手游,或被功课压得趴在书桌上的孩子们,再回想当年我们看天、撒野、唱童谣的院落,真有点儿恍如隔世……

世上有些东西是不可能割舍的,它终究会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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