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遗产
宫秀琴
我的父亲已经去世55年了。每当想起45岁的父亲短暂、凄苦的一生,我都百感交集。
我3岁时,母亲就去世了,那时爸爸还不到30岁。爸爸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小小的我整天跟着爸爸,寸步不离,爸爸上厕所,我也不松手,他只得趁我不备,赶快去。爸爸怕我有了后妈受气,年轻轻的也不续弦。但总不能天天上班带着孩子吧,没办法,别人给他介绍了继母。
继母才22岁,没生过孩子,也不太会照顾我,都是爸爸伺候我。长春的冬天很冷,一到冬天我就生冻疮,手上脚上有十来处,流脓水,又痒又痛。爸爸每天给我清洗疮口擦药,又缝了十几副棉手套,过几天就洗洗烤干,再给我戴上。这哪是年轻男人干的活计啊!我的身体稍有一点不适,爸爸就嘘寒问暖。爸爸从不打我,连呵斥都没有过。
后来爸爸得了肺结核病,他怕传染我,与我说话时,都是把脸转一旁去。病重快不行时,我去医院看望他,不一会儿他就叫我快回去,其实他是怕传染我。听说他去世前很痛苦,当时我还在外地上班,他不让别人告诉我。临咽气前,他一声声呼唤着我的乳名。
家里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应该是特别娇贵吧?但爸爸从不溺爱我,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说过“心肝宝贝”之类的甜言蜜语。我从八九岁开始,天不亮就要早早起来,掏炉子、劈木头、生火炉、扫地,屋子暖和了,继母才起来做饭。平日放学后,每天都要(编)结网袋(火车上装水果用的),一个能挣一分钱,要结完100个网袋,才能写作业。爸爸说,小孩子从小要学会吃苦。我读中专时,他叮嘱我,不许在校谈恋爱;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又嘱咐我,将来结婚以后,无论如何不能跟婆婆顶嘴,要处处谦让老人。那时听了,我只觉得懵懵懂懂、莫名其妙的。
爸爸凡事总是先替别人着想,宁可自己吃亏,也要善待别人。解放以后,政府分配他去长春市邮政局发行科工作。他拖着病弱的身体,每天要走很远的路上班,年年被评为“五好职工”。上世纪50年代以后他的病渐渐重了,经常住院治疗。有一年,他在疗养院住了几个月才回来,在他的一个笔记本上,我看到了许多病友写给他的留言,都是一些称赞他如何如何好、舍不得他走的话。爸爸到亲友家去,一般不在人家家吃饭,实在非要留他,他都是自己带着碗筷,吃完了自己洗碗,生怕传染别人。
爸爸有兄弟姐妹七个,他排行老二。他虽然日子过得贫穷,但是从来不跟兄弟姐妹们计较什么。有一年,远在山东的老家要分家,爷爷奶奶说房屋家具都要分,也给爸爸分了一份。他知道了,来信说:“我什么都不要,我身体不好,又远在他乡,不能在老人面前尽孝,分给其他兄弟吧。”在我爸爸的带动下,还有两位叔叔也不要家产了。
爸爸一辈子信奉说老实话、办老实事,也常常这样教育我。我刚参加工作、填写个人履历时,“社会关系”一栏,我问爸爸怎么写,爸爸说“一定要实事求是地填写,你三叔当过国民党,这个不能隐瞒”。我就如实填写了,结果吃了亏,本来领导要安排我当广播员的,一看社会关系有这么一个事,就不要我了。说给爸爸听,他劝我不必在意,“咱们说了老实话,对得起良心”。
父亲走了。父亲留给我的,除了几张相片,就是他的优良品质,那是让我受用终生的最宝贵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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