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唤春来
◆师铤
每年2月19日前后，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个节气：雨水。雨水和谷雨、小雪、大雪一样，都是反映降水现象的节气。
这个时节，北半球的日照时间与强度逐渐增加，气温回升较快，降雨渐多，预示着温暖的春天即将到来。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节气，雨水既不是降雨的开始，也不是降雪的终结。它的气候本义是指节气起源的黄河流域地区，降雨概率开始高于降雪，而在南方意味着常是连绵阴雨。
雨水过后，万物复苏，一派春景。《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水矣。”
五日为候，三候为气，六气为时，四时为岁。各候均以一物候现象相应，隋代学者刘焯谓之候应。七十二候中有三次“祭”：雨水之日“獭（tǎ）祭鱼”，处暑之日“鹰祭鸟”，霜降之日“豺祭雨”。此三祭，分别代表了天地间可潜入水、可飞上天及地上走兽三者。
雨水三候分别为：“一候獭祭鱼；二候候雁北；三候草木萌动。”
獭祭鱼：獭为水獭，也名水狗，鱼感水暖上游，水獭会把捉到的鱼摆放在树木上，围着自己摆成一圈，古人认为是以鱼祭水。
候雁北：雁为知时之鸟，热归塞北，寒去江南。
草木萌动：雨水过后，大地渐渐开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二十四节气是古老华夏农耕民族的智慧结晶，不仅指导先民们春种夏耕秋收冬藏，更蕴涵着传统文化中有来有回的理念。春日的雨水有“草木萌动”，秋日的霜降就有“草木黄落”；春日的雨水有“候雁北”，秋日的白露就有“鸿雁来”。
除了三候，节气还有花信。
中国的文人对节气与花期的关系甚为敏感，如此便有了“二十四番花信风”之说。从小寒到谷雨的八个节气，每五日为一花信，每一节气有三个花信。其中雨水节气的花信，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
现在说起菜花，一般指十字花科的著名蔬菜，可是古人说菜花，多指油菜花。它古称芸，《吕氏春秋》有“阳华之芸”，注：“芳菜也。”宋人秦观《行香子》写道：“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范成大也有诗《四时田园杂兴》写菜花：“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
至于杏花，更是典型的春日之花。中国现存最早的农学专著《氾胜之书》中说：“杏始华荣，辄耕轻土弱土，望杏花落，复耕。”比杏花落了开始春耕更浪漫的，是唐人的杏园探花宴：《唐摭言》中记载，唐时进士及第后，同年之人相聚宴饮，初宴就设在曲江杏园，称为探花宴。宴会之上推选进士中年龄最小的“少俊”者二人，称为探花使，让他们遍访长安城各处名园，探花折花。如果被其他人先折取了名花，这两位探花郎便要被罚酒。进士及第并在杏园探花宴上被选为探花使的翁承赞，曾作《擢探花使》三首，其一云：“洪崖差遣探花来，检点芳丛饮数杯。深紫浓香三百朵，明朝为我一时开。”唐人高蟾《上高侍郎》即有“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之句喻科举登科。宋人马远《倚云仙杏图》，取高蟾诗意画红杏花一枝。因而，杏花又名及第花。
李花之名，缘于李树。宋人罗愿《尔雅翼》记曰：“李木之多子者，故从子。”明人王象晋《群芳谱》曰：“李树大者高丈许，树之枝干如桃，叶绿而多花，小而繁，色白。”因花繁果多，《国风·召南》说：“华如桃李。”桃李树形相似花期相近，后人便多桃李并称。诗人吟咏李花之句甚多，但最负盛名的当属韩愈：“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日光赤色照未好，明月暂入都交加。”“风揉雨练雪羞比，波涛翻空杳无涘。”韩愈将李花的素洁与繁茂写到了极致，后人便把他尊为李花花神。
有禅诗曾经写道“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乍暖还寒的雨水之际，梅花还在枝头，吹面而来的杨柳风已然不寒。这时节，赏花尚早，倒不如沉下心，看看诗人们在这春雨贵如油的雨水时节，为我们留下了什么好诗……
在今年冬奥会开幕之前，最知名的春雨之诗大概是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可是，冬奥会二十四节气倒数时，给雨水节气配的诗是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前文提过韩愈被尊为李花花神，他亦有一首关于早春雨水的诗流传千古：《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可是要说正经写雨水节气的，还得是元稹。《咏廿四气诗·雨水正月中》：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祭鱼盈浦屿，归雁过山峰。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向春入二月，花色影重重。
唐人的春雨，多写首都关中的风景，到了宋人陆游笔下，便是江南风光：《临安春雨初霁》：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而同为宋人的女词人朱淑真有诗《膏雨》，亦是佳作：添得垂杨色更浓，飞烟卷雾弄轻风。展匀芳草茸茸绿，湿透妖桃薄薄红。润物有情如著意，催花无语自施工。一犁膏脉分春陇，只慰农桑望眼中。尤其是结尾处的豪迈广阔心怀天下，不减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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