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时节话出牛
李贵龙
立春，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
立春，“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意味着寒冬已尽，春天的序幕开启，日照渐长，气温渐升，迎来的是风和日暖、鸟语花香；立春，更意味着农家日月又一个轮回的开始，春耕夏锄，万物生长；开花结果，秋收冬藏。
在农耕社会里，立春是一个重大节日，自古以来华夏民族从官方到民间都极为重视。立春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去东郊迎春，祈求丰收。这种活动影响到普通百姓，使之成为世世代代全民的迎春活动，延续至20世纪末，约有三千年的历史。
记得，临近立春，父亲就将大红纸、黄表纸裁成约1寸宽、5寸长的长条，夹好；让我准备好笔墨，念叨快立春了，要写报春帖子迎春。
贴报春帖子，是立春日的一项庄重的仪式。
这天，我成了大忙人。虽然是个小学生，但在不足百十口人的小山村，是毛笔字写得最扛硬的人，许多叔叔大爷双手连个“八”字也画不成。报春帖子的内容不复杂，为“立春大吉大利！”“迎春大吉大利！”等颂词。写好自家的报春帖子，接着替叔叔大爷家写。他们早已坐在炕沿、站满了脚地，争着抢着想先写，都想早别人一步贴报春帖子迎春。
写毕，将黄表纸报春帖子贴在灶君、土神等家宅五神的神祇前，将红纸报春帖子贴在驴笼头、牛角上，以及猪、羊、鸡的棚圈上，就连小孩的背上也要贴一条报春帖子。
贴报春帖子意在迎接春天的到来，春天是生命萌动、万物苏醒的季节，提醒人们“一年之计在于春。”“立春一年端，种地早盘算。”催促人们要抓紧做好春耕备耕工作，因为，“人误地一天，地误人一年。”“一年庄稼，二年性命！”千万不敢延误了大好春光。
贴毕报春帖子，要举行隆重而极具仪式感的“出牛”活动。这是立春日的重头戏。
“出牛”，类似南方一带的“打春牛”，却不完全一样，有其独特的仪程。
小村庄以村、大村庄以户族选一头膘肥体健的牛，角上贴着大红报春帖子，额头挂着布或纸扎的大红花，牵到村子东头一块平坦向阳的地里，由德高望重的老者套好牛轭挽好犁，耕三趟耕成一个圆圈，在圆圈内耕出一个“十”字，组成一个“田”字，“出牛”仪式结束。
简单的“出牛”仪式象征春耕的开始，引来男女老少围观，不亚于闹秧歌看红火。陕北春来晚，立春时，土地没有完全解冻，只有一两寸表土消融疏松，“出牛”耕地，犁铧在冰冻的土地上只能耕出浅浅的犁痕。真正的耕作要待气温回暖、大地解冻。但这浅浅的犁痕，镌刻出了农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期望。
“出牛”仪式结束，人们将各家带来的“出牛馍馍”放在一起，在“田”字边上给牛喂食，以示对牛的犒赏。
“出牛馍馍”，是年节前蒸黄米馍馍时专为举行“出牛”仪式蒸的一种食品。“出牛馍馍”不包枣豆馅，用黄米馍馍的原料蒸成厚厚的圆饼形，中间插一颗红枣即成。
喂牛的同时，也给每人分发一块。大人们边吃边聊，是东山种谷子还是西山种高粱，还是多种些葵花、大豆等经济作物收入高，谋划着今年的农事。娃娃们不懂“出牛”仪式的含义，更不关心农事，只图红火热闹，吃着“出牛馍馍”，三个一伙五个一群“顶牛牛”“打土仗”疯玩。
随着农耕风俗的渐趋淡化，“出牛”仪式早已退出人们的视野，仅有一幅漫漶的图像留存在历史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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