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羊肉汤情结
陈常修
莒县大锅全羊多有名我没调查过，但我认识的人都会说，“那还用说嘛”。
在莒县，以“任记”“世起”为代表的羊肉锅遍布大街小巷。回莒县的老乡朋友，必先犒劳一顿羊肉汤，再考虑其他应酬。
当然，现今的莒县全羊已被列入“中华名吃”并被纳入日照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著名笑星陈佩斯曾慕名来莒，对莒县羊肉汤赞不绝口。
莒县全羊，多采用四五十斤的本地山羊羔，尤以山区放养的为佳，后来引进的小尾寒羊、波尔山羊、红毛山羊品质皆不及。我的朋友一致认为，兰州、内蒙的烤羊，西安的羊肉泡馍，虽是名吃，但不如莒县全羊风味独特。
莒北等地多有“吃伏羊”传统。每年农历六月六，个体企业主“煮羊祭山”借机“犒赏三军”摆上全羊宴，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汤，好不畅快。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家庭式聚餐来个全羊也成为常态。也有邻居搭伙吃全羊的。据传说，“吃伏羊”历史可追溯到尧舜时期。民间有“伏羊一碗汤，不用神医开药方”的说法，“吃伏羊”有排汗排毒、驱除湿气之功效。
不知从何时何地传来的笑话，“羊肉汤什么喝头，再来一碗！”幽默之中，羊汤之美溢于言表。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派几个壮劳力去县城购买化肥。因那时候运输工具还是独轮推车，也是真正的力气活。生产队也有“出发费”，就是中午管一顿两角钱的羊肉汤，这在一个工日一块二的当时已经很奢侈了。那时候“小队长”苦活累活都得冲在前头，当生产队长的父亲也是必须带队去的。不用说，出工的劳力自觉按饭量大小带着烙好的地瓜干煎饼。
我是在半路截着父亲，苦苦央求跟着去玩。实则也有私心，想沾光吃顿羊肉汤，犒劳一下自己。同行的几个壮劳力平时和我聊得火热，都替我说好话，父亲也不便发火。
他们拿着公社指标到化肥厂买到碳酸氢铵，装好推车，狠劲勒紧了绳子，每个劳力也勒紧了一下裤腰带。中午十二点多了，我也是饥肠辘辘，眼睛不由自主地四处撒目，几个劳力猛吸着旱烟缓解着饥饿和疲劳。父亲也看透了我的心思，指了指前面说，再有吃袋烟的功夫到了，那几个劳力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在城关南路边几间平房内，有特殊的香味尤其是膻味逸出，我贪婪地吸了两口空气。已有几个老乡用袖子抹着嘴从里面出来，用手指比划着，满足地笑着。那时候门口也没有牌子，只有时断时续的袅袅炊烟，门口还停了几辆推车。羊肉锅到了。
三间平房，七八张小条桌，一口比家里大不了多少的黑锅已煮沸，大厨不时往锅里添着凉水；一手把案板上切好的羊肉、羊杂熟练而又诱惑性地翻弄着。
两角钱的羊肉也不用秤称，大厨熟练地用手捏上，几乎童叟无欺。小黑碗内提前放上了小半碗芫荽(香菜)，大人们对桌坐着，熟练地掏出用塑料布包着的煎饼。我早已垂涎欲滴，顾不上父亲递过来的煎饼，接二连三吃了几块羊肉，羊肉已少了一半，至于羊肉汤喝了几碗也记不清了，用蓝色围裙擦着手的大厨还给加了一次芫荽，这就很大面子了。诨名叫“老百姓”的大哥偷偷告诉我，“得留着点肉，不然人家就不给添汤了”。同去的二大爷过后说，我喝了十碗汤。
回家的路上，我迟疑着走在独轮车队的后面，不时地回头张望，暗示自己牢牢记清那家羊肉锅的位置。
可惜，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尽管后来去县城也和父亲吃过几次，那是自费，也是屈指可数，更是舍不得，一碗羊肉也从两角渐渐涨到五角、一元。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尽管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有余粮了，但过年过节还是以猪肉为主，羊肉汤还是奢侈品。谁家有红白公事，才能最后上一碗羊肉，半浅不满的一小白碗，伴着一半的芫荽。
有一次我和父亲参加村里的喜宴，尽管也上了一些肉鱼蛋菜，但还是盯上了最后上的那碗羊肉，一桌十来人，一轮子基本上只剩下汤和芫荽了。这个汤里，不知留下多少人的口水，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端起喝了两口，父亲再也耐不住性子呵斥了我一顿。
上高中时，我住校在县城，吃羊肉锅比在村里方便，但那种方便意味着更多的诱惑。那正是我家最困难的时期，因此我从不敢在羊肉锅前驻足。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毕业参加工作。各个乡镇都有羊肉锅，那时候是三元一碗，每周攒攒生活费至少和同事去破费一次。用手掂量的师傅不多了，几乎都用秤称。大饼一开始也要用秤称，很少有自带干粮的了。后来，是五元一碗，这个价钱持续时间最长。到现在，全羊汤一般是30～40元一碗。
现在，因对羊肉汤有独特的爱好，我自己也学着玩一手。周末或是亲朋好友聚聚，我都拿出看家本领，自己炖羊肉汤。一条羊腿，必须有羊肚、羊头，赠送的羊血，构成了小锅全羊。羊肚需用面粉、食盐搓洗，下锅后是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漂沫，开锅后敞盖沸煮……
苏轼曾有“陇馔有熊腊，秦煮唯羊羹”，来赞美羊肉的美味；李白在《将进酒》里也有“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实不为过。《说文解字》的“鲜”乃取从鱼从羊之意，有衣有羊乃“祥”也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全国各地都有“羊肉涮锅”“羊杂汤”，但唯有莒县全羊最对我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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