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武器的前世今生

济南日报 2020-03-27 11:30 大字

漫画/胡丁

当人们热情谈论新冠病毒是生物武器的阴谋论时,当代的生物武器早已身处边缘化的窘境,核武器在上世纪40年代的成熟,使生物武器彻底退出了战略摧毁力量的竞争。二战后,绝大多数国家先后放弃进攻性的生物武器研发和装备。这并不是源于道德感召,而是它带来的麻烦和风险,已经远远超出了可能的收益。

从“非典”到新冠肺炎,中国多次疫情中,都有一些人认定病毒是人造武器。虽然迄今为止的每一次病毒基因溯源,都有很强的证据指向它们属于自然界变异,但毕竟普通人缺乏相应的专业判断知识,仅仅强调这一点,并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大象公会发表侯知健的文章,介绍了生物武器相对鲜为人知的现状。

生物武器从未实现高杀伤能力

人类使用生物武器的历史非常久远。比如在僵持不下的攻城战中,进攻方把尸体、特别是传染病患者的尸体作为武器丢入城内,类似行为在不同时期、不同国家和民族战争史中,不胜枚举。近代之前,由于人类极度缺乏清晰有效的防疫手段,哪怕是“健康人”自身,特定条件下都足以形成强有力的生物武器。例如经历了长期的进化淘汰(扛不住的都病死了)后,健康欧洲人身上携带的人畜共患病原体种类远高于印第安人。在对美洲的殖民过程中,印第安人死于欧洲人枪炮的比例非常低,90%以上是死于接触造成的传染病。即使是友善的共处,也足以引发对印第安人毁灭性的瘟疫。

但和其他武器(比如枪炮)的发展大趋势相反,随着人类在生物学和现代医学领域的快速进步,生物武器的硬杀伤能力在20世纪之后急剧下降,在今天已进入历史上最低谷时期。

现代生物武器诞生的初衷,是希望以廉价的方式造成尽可能大的杀伤——理论上,通过致病微生物在感染目标后的不断繁殖和扩散,一颗携带病菌的炸弹导致一个城市的居民致病、并死亡大半,是完全可能的。那么,拥有这种武器,只需要极少量的弹药和小规模的军队,就足以形成毁灭性的威慑和战略打击能力。直到今天,这个理论仍然是生物武器研究者们不断强调自身重要性、争取更多经费投入的核心论据。

现代生物武器的研发,始于1900年之后的德法两国——它们是最早建立微生物学的国家;随后日本、苏联、英国、加拿大、美国等纷纷跟进。1918-1919年的西班牙流感席卷全球,导致2500-4000万人死亡,迫使一战提前结束,空前直观地展示了生物武器在杀伤能力上的前景。因此在1920-1930年间,生物战理论发展到它的巅峰:各国试图将其发展为类似今天核弹头地位的战略性武器,其打击目标并不仅仅是包括平民的人,而是函括农业作物、牲畜在内,致力于全面摧毁目标国家的整个基础体系。

英国生物武器创始人汉基在1925年写道:“以枯萎病摧毁农作物,以炭疽热杀死马匹,以鼠疫使整个地区而不单是军队受毒,这便是军事科学无情进展的路线。”当下的“人造病毒”谣言,和此类战争理论相比,就是《读者》式的抒情散文。

但从1917年德国用间谍对协约国阵营的骡马接种鼻疽假单胞菌开始,直到1984年两伊战争中伊拉克对伊朗使用生物战剂,现代生物武器从来没有取得过预想中的杀伤效果,对正面战场的最终结局均不形成实质性影响。即使抗战中,侵华日军面对毫无对等报复能力、也完全缺乏防御能力的中国军民进行的大量生物战也不例外。核武器在上世纪40年代的成熟,使生物武器彻底退出了战略摧毁力量的竞争。

两伊战争中,伊朗军队死亡数十万人,而伊拉克的生物与化学武器合并导致伊朗5000多人受感染,而病死率在15%左右,造成死亡不到1000人。正如美国研究者查尔斯·史都华所言,现代的生物武器“与其说是致命性武器,不如说它是恐吓性武器。它们引起的恐慌与它们制造的伤亡是不成比例的。”

早已成熟的生物战防御体系

对于生物武器有限的杀伤效果,前苏联的相关事故是一个极佳的素材:1979年,司维德洛夫斯克的生化武器工厂(代号“十九号大院”)因为通风过滤设备故障,导致武器级的炭疽芽孢泄露到空气中,并大量扩散到城市内。由于行政隔阂等原因,城市官员直到一个星期后才确认突然暴发的传染病是炭疽热,事故导致近5000人遭受感染。这已经是生物武器袭击中最理想的背景情况。在长达数天时间内,公共卫生系统的应急机制处于混乱低效状态,人工传染病顺利完成初期传播扩散。但即使是这样,疫情确认后,仅依托二战后的常规公共医疗体系支持,靠服用大量抗生素,最终仅有约70人死亡,而且没有24岁以下的死者。

未造成预想的杀伤效果的核心要素有两点。相对次要的一点是,炭疽的传染和致病致死能力并不算太强。而最主要的一点是,二战之后,随着微生物的繁殖和传播模式被摸得越来越清楚,新的公共卫生体系建立,抗生素被大量应用,生物武器——特别是细菌类的生物战剂——的作战效能被极大地抑制,进入了人类历史上最低谷的时期。

比如志贺氏菌导致的痢疾,早年一直是战争中致死的重要因素,经常一场战争下来,因痢疾而死的人,远远超过刀剑枪炮下的亡魂。但到了二战期间,它甚至连被当作生物战剂候选对象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当时通常的卫生防治措施,就足以有效地应对这种疾病。

实际上,针对生物武器的有效防御原则,直到今天都没有超出二战时期的理论框架基础。美国早在1942年的一项战时研究中,就提出了针对生物战的三级防御体系。

最基础的底层防御,是建立起广泛、完善的公共卫生体系,对贫民窟这样的人口聚居区,实现疫苗接种等防疫措施的普及,消灭瘟疫暴发的温床。中间防御是在各个企业、单位,建立常备或半常备的防疫措施,降低呼吸系统疾病和食物引发疾病的风险;其涉及到的大多数措施,在今天依然是标准配置,如喷洒消毒剂。最后一级防御适用于紧急情况下:政府将调动/扩充包括各医院在内的私营/公共卫生医疗设施以应对疫情;组织部队实施对媒介(如跳蚤/老鼠)的侦察和对污染的消除;设置流动的生物战医疗小组;划定和维持隔离区,从危险地带疏散未感染人群,分发口罩面具和药物,接种疫苗等等。只要能满足这套体系的必要前提——信息能及时通畅地上下传达,人们有效参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防疫工作,在人类所知的范围内,无论何种厉害的生物武器,或者是突发的自然疫病,都能有效应对化解。它们依然会导致一定数量的死亡,但不再可能实现对整个城市人口的结构性毁灭——即使是在缺乏疫苗和针对性药物的情况下。不过,对社会秩序的严格管制,是切断疫情传播的杀手锏,但经济代价非常高昂。

高昂的维持成本

论传播力、致病性、致死率、治疗难度,在人类所知的传染病中,炭疽即使是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也早已排不上前列——合适的抗生素治疗方案,可以将它的死亡率降到极低。但它依旧能成为各国生化武器库的绝对主力。原因是:一、能合格成为武器的微生物少之又少;二、生物武器的长期、大规模维持费用极其昂贵。

要作为武器,它要兼具可靠的储存、运输、起爆扩散能力和环境适应性——散布后能耐受冷热气候和日照,这些条件足以剔除绝大多数微生物。比如日本在二战期间,无法解决钢制弹体在起爆过程中,炸药的高温高压燃气导致炭疽杆菌和跳蚤(携带鼠疫杆菌的媒介)被高比例灭活的问题,最后只能采用陶制弹壳,以减少炸药用量——这使得炸弹在储存和运输中的安全性极差,根本不能说是合格的武器。而炭疽杆菌拥有微生物中极其罕见的环境适应和生存能力,它的芽孢能在沸水中存活数小时,在不萌发的情况下可以存活数十年——后者是一个极其关键的要素。

生物武器面临的最大问题:储存寿命非常短。细菌类的生物战剂,还可以用琼脂、肉汤等形成外部的营养环境,通过大规模的发酵和浓缩来进行制取,每公斤的造价通常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但是病毒必须依靠宿主细胞中的资源来进行自身的复制、释放完整病毒颗粒;因此它的量产要通过鸡胚或者细胞来培养,所以病毒战剂价格比细菌战剂要高出2-3个数量级,少则数百倍,多则上千倍。事实上,要维持一个大规模的生物武器库,储备必须常换常新,费用惊人地昂贵。

这进一步降低了生物武器的吸引力——如果十年下来都没机会用上,无法迫使对手进入紧急管制状态,那么对手没经济损失,自己倒是要年年大笔掏钱,这到底是谁在承受生物武器的攻击?而且,细菌的传染、病毒的变异都是六亲不认的,不会跟人一样讲政治。在全球化时代,由于巨大的人员物资跨国流通量,各国在生物安全上都处于相互捆绑的状态。生物武器无论日常保管还是实弹投放,都存在危害自己人的危险。

一战之后,哪怕是造成数千万人死亡的二战期间,所有具备生物战报复潜力的国家都没有遭遇过大规模生物战。这使得和平时期的生物武器军备竞赛,越来越缺乏意义。

1969年,美国签订《国家环境保护政策法》,宣布永不使用生物武器,公开销毁了库存的数万枚生物武器炸弹,进而推动了1972年的《禁止生物武器公约》,只保留防御性的研究内容。这种看似自我阉割的做法,给美国带来了巨大而长远的实际利益。

当下各国生物武器研发有两个核心特征。其一,进攻性与防御性的研究是一体两面;其二,军用和民用的技术基础高度通用。保留防御性研究的真实含义,就是不装备、不使用生物武器,但不中断对前沿生物武器的前沿概念和技术研究,平时作为防御手段,到战时条约破裂,依然可以快速转型、研发制造出相应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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