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粉勾起的回忆
郝生梅
北方的天气，越临近年关，气温越低，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人们放松的心情。这不，又到了年底，忙碌的人们把心思开始转向吃喝玩乐上，似乎想把一年中的劳累都补上。孩子们放学了，老师们放假了，清静的家顿时热闹起来。这时，大家都想着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但时间一久，滑溜溜、爽歪歪的凉粉便成了人们最抢手的食物。
说起凉粉，按老家的习俗，用荞麦糁子做得最正宗、最可口，但从小很少涉及厨艺的我，做凉粉便成了一句空话。直到近年来，市场出现一种豆粉，虽然有种刺鼻味，但工序简单，便也在大家的指导下尝试做了几回，虽然远不及荞麦糁子做的凉粉爽口，但在油腻中也变成了美味佳肴。
这时，母亲做的凉粉、让我思念，让我回味。
六月是家乡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也是农民最忙碌的日子。太阳炙烤着大地，发出耀眼的光芒，小麦开始收割了，豆角抽茎了，菜园子变得丰盛起来。但再忙的日子，母亲也会将一大家子伙食准备得井井有条，擦凉粉降暑便成了必不可少的一步。
“这么热的天，如果能吃妈妈做的凉粉，梦里都会笑醒。”每次都是馋嘴的我先向妈妈提醒。妈妈笑着用手指在我额头上一点说：“馋嘴女子，妈明天天好就做。”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床，出外面一看，蓝汪汪的大水晶中还有几颗星点缀。于是，回屋后美滋滋地睡下，想着颤微微、滑溜溜的凉粉入口后的美感，等待天明。
天一亮，母亲便第一个起床，在父亲的呼喊声中哥哥姐姐们陆续起来，没有规定，大家便各尽其事。年龄尚小的我与小弟便伴在母亲身边，帮母亲跑个小腿。
母亲这时就用一个大瓷碗将青白色的荞麦糁从袋子中舀出，满满舀出七八碗，拿清水轻轻搅拌，放在一边等待入敷，这时便忙碌起一家人的饭。
饭毕，收拾停当，太阳已升起一竿子高，母亲开始擦凉粉。这时家中的大案板派上用场，将糁子一碗一碗倒在案板上，找一个碗立起来，用碗的外沿滚动、撵压，让糁子变细，粘成一片，这时再用手加水反复搓，直到变成一团一团。这一道工序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既费时又费力，只见母亲额头早已汗水连连。看着母亲辛苦的样子，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真后悔当时的提醒。
接下来，母亲将这些粘团放在大盆中，稍微加点水，然后用拳头用力踩，从拳头的一起一落中判断凉粉的质量。随着踩的力度，母亲便喊我一勺一勺往里加水，只见，白花花的胜似奶水的汁液盛满另一个盆。我想已经能进锅了，母亲却为了防止有杂质影响凉粉的口感，又用箩过一遍。
一切就绪，母亲顾不得喘息片刻，便开始生火、进锅。把握火候最关键，火太大容易糊，火太小又担心熟不了，用擀面杖顺着一个方向搅，母亲搅半天倒两碗，看着母亲大汗淋漓，我心疼母亲，便提醒母亲每次多倒些，倒勤些。母亲却说，那样凉粉不容易熟，吃上容易拉肚子。
在母亲不停地搅拌声中，乳白色的热凉粉几乎盛满一大锅。窑洞中早已热气腾腾，我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母亲擦擦汗，打开我家那扇能活动的大窗户。找盆子，晾凉粉，母亲在屋内喊我。没有喘息的机会，母亲擦擦额头的汗，便开始炝酸汤，准备韭菜、黄瓜、油辣子、蒜水等。我早已迫不及待，从凉水中拿出舀凉粉的勺子、擀面杖，从上面剥下遗留的凉粉，只见一剥一大片，晶莹剔透，吃在嘴中，滑滑的、凉凉的。
北方的夏天日照时间长，但等待母亲忙完一切后，太阳已经偏西，干活的家人也陆续回来了。
这时，父亲盘腿坐在炕上，母亲便将案板上的凉粉用剁面刀切开，一碗碗盛上来，外加一勺酸汤，调上汁水，放上绿菜，这样一来，红白绿三种色调搭配，看起来都让人垂涎三尺，吃起来就更是凉爽、酸爽、劲爽！一碗下肚，顿感神清气爽，精神倍增。
母亲顾不得品尝，只有一个劲地剁，一碗碗往炕头端。看着一家人吃的劲爽，父亲不停地夸奖，母亲的脸上像绽开了花儿。
看着案板上一扫而空，母亲又端来一大盆，倒扣，颤微微、滑溜溜的一个盆坨亮相了，母亲便拿起挠挠转着圈一拉，随着挠眼不断推出细长均匀的凉粉条，母亲调一碗亲自端给父亲，父亲便喜滋滋吃起来。本来已摸着鼓胀肚子的儿女们见此情景，岂肯罢手，又捡起碗筷再来一碗。
这一天，总感觉肚子鼓鼓的，但只要有人动筷子，我便经不住诱惑，再来一碗。除了吃凉粉，还是凉粉，即使睡前，还不忘再来一碗，睡梦中都是香甜的味道！
随着年龄增长，哥哥们成家了，一大家分成三小家，但每逢寒暑假，母亲仍不忘擦几盆凉粉，每家吃后还要带一部分过去，真乃夏天解暑、年关去腻的美味。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也成为人母，但母亲做凉粉的情景却在我脑中愈加清晰，虽然后来做凉粉的过程简化了很多，但我的记忆却停留在儿时的那刻。如今，为家庭操劳了半辈子的母亲老了，擦凉粉的情景却永远定格在我脑海中，是对岁月蹉跎的感慨还是对往事的留恋，我说不清楚。
无情的岁月带走我诸多回忆，但永远带不走母亲在我心中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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