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百年老油坊
本报记者 谢岩/文 冷炳豪/摄 实习生 金子淳
“这油坊可是打从清朝起就有的，我在这儿干了四十多年喽！”腊月十八，莒县夏庄镇荀家村老油坊。
腊月，老油坊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冬日午后的太阳悄悄移了日影儿，映得老赵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油光闪亮，不知是油还是汗。
大寒时节刚过，老赵只穿两件单衣，东屋西屋里一阵忙活。
小舅子老李从西屋榨油机旁刚出来，一身的花生油香气。
“这油坊，是老爷子的营生。”老李抽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
这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老油坊，源于清朝时一位刘姓人家。解放后，油坊归了夏庄公社，老李的父亲李文修就在油坊里做活，上世纪八十年代，油坊也开始实行承包制，李文修就承包了这个油坊。
“眼下用的油榨是第四代喽！第一代搁天井里呢，早不用了，那时候是用石锤子夯饼子的。”老李口中的“油榨”就是榨油机，西屋的榨油坊里，还摆着八九架一人高的第二代榨油机。
每个榨油机上，摞着十余张圆圆的铁圈，炒熟的花生或大豆饼子，用油草包裹着，放在上下两个铁圈之间。最初是人工用脚踩的，运用机械原理将饼子中的油挤榨出来，后来采用了电力压榨，就成为第三代榨油机了。五六个小时，去掉电费和烧的炭，一人能合到80块钱一天？要是出去打工，一天怎么还不挣个百十二百块的？”
“现在年轻人都不干喽，浑身是油，嫌脏还不挣钱，打一斤油加工费才3毛钱！前些年来加工的，都拉着四五百斤果子（花生），如今，最多也就百儿八十斤，城里有亲戚的，才多打点捎着走亲戚。”
老李的话匣子像坐着过山车，走过三十年的上坡，来到岁月的山谷。
“老爷子今年86岁了，就住后院，有时也来瞅瞅。（油坊）虽是不挣钱，可老爷子干了一辈子的营生，不能到我手里给毁了。”
“两斤半米子（花生）出一斤油，那叫香！这可不是城里人吃的商店卖的调和油！有的人家打了油，炒菜都不舍得放，等到包饺子时才滴上点，那饺子也香！”
村头路上唱周姑戏的散了场，老嫂子拎着马扎回了油坊，“早忙完了？怪道我坐那听戏都闻着油香！那咋不去听会戏哩！？”
“拾掇拾掇这就回喽，看这光景，也就忙到个腊月二十二、二十三！”
老李熄了烟头，站起身笑着回话，转身拿起搭在一旁的棉袄。棉袄上也是一层油，拍打拍打，一层尘土在又斜了几寸的日影里飞扑开来……坡上有专门种油草的，两毛来钱一斤，我们一秋天得收两三吨油草，囤在仓库里，就够一年用的了。那油草可不是稻草，现在没用的了，也就没有种的了。”
“上垛”是将包裹的“糁”层层摞起，放在压榨机中。“掐糁”的粗细、“炒糁”的火候和“上垛”的歪直最能影响出油的质和量。
“‘上垛’现在直接上到桶里，没有个歪直之说了，也不用脚踩了，新式油榨上压力表由着你调，还怕压不实？！”
东屋里，北墙上。一张落了一层油灰的奖状，仿佛在诉说三十年前的辉煌。“夏庄公社油料加工厂在1983年工作成绩显著。”下方赫然盖着莒县县委和县政府的公章。奖状正对着大门贴在北墙上，可以想见，当年何等荣光。
“2000年以前，合（整个）夏庄（镇）就只有4家油坊，这里一家，夏庄一家，刘家苗蒋村一家，小苗蒋村一家。那会老百姓都是换油吃，荀家村里就只有这一个油坊，远近村的老百姓都到这儿来换油吃。小店镇有来的，沂南县都有来的！油坊里十二三个劳力，天天不闲着，一年能打上百万斤油！一交腊月，一天能打几百斤，得忙乎到腊月二十七！”
“如今，夏庄镇不得有几十个油坊？都是新工艺，打得快。咱这个油坊，就我和叔伯三哥，还有姐夫老赵。我53岁了，他们都六十六七了，咱老哥仨个在这油坊，一年得闲10个月。种完果子（花生）那茬忙一阵。这进了腊月，一天忙乎
那些厚厚的铁圈现在已经是混沌的黑色，周遭积蓄着经年的油污，此时，静静地立在榨油房的一侧，静默里仿佛等待着再次被开启。
“现在也不用这种油榨了！”老李的述说仿佛瞬间打破这些油榨们的梦，也把我们的目光转移向西侧的两台油榨，“这已经全都用电了，所以也用不着几个人。只是用力（方式）不一样了，油好不好吃，关键在于花生饼子怎么处理。”
花生米直接粉碎了榨油？
———“那不成，直接粉糁的，过了六月肯定烂油！”
老李笃定地说。
在荀家村这座有百年历史的老油坊里，一直沿袭着掐糁、上馏、炒糁、包饼、上垛、压榨这上百年来传承下来的老油坊工艺。
糁，谷类磨成的碎粒。
“掐糁”就是将花生粉碎成小颗粒状，然后按照一定重量分锅。“上馏”和“炒糁”就是将磨碎的花生仁蒸馏和翻炒。“后来就不上馏了，倒进锅里添水，用翻炒机炒好。锅底是用炭的，早十个年头，都得用大车拉炭，一年怎么也得用个两万斤炭！”
“包饼”是将炒好的“糁”倒进用油草铺底的钢圈里，将“糁”铺均匀后，再用油草包顶。“2008年之后，就不用油草了，改用塑料袋了。以前一到秋天，都得去收油草。早年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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