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执掌历史命运的身影（中）
柳树营
公元前577年，岁在甲申。一生功业萧索的莒渠丘公黯然去逝，莒国春秋史上第十七代莒君犁比公闪亮登场。
同是这一年，宋国国君共公去世，秦国的景公去世。
春秋已经到了晚期，留给莒国的时间值得期待，能否复兴国祚、重振伟业，就看这代莒君能否有所作为了。
犁比公，名密州。他上位以后，在春秋的出场是在其继位的第五年，公元前572年，因为围彭之战。
事出宋国左师鱼石叛逃楚国，楚国为此出兵宋国，夺取了宋的彭城，将它封给了鱼石。为此诸侯联盟为了讨伐鱼石之罪，而联合出兵。于是，犁比公派人与晋国的栾黡、鲁国仲孙蔑会合、宋国的华元等诸侯会合，夺回了彭城。莒国一出场，就是参加了联合国军，维护国际秩序的。
犁比公时代，与鲁襄公的执政期基本是同步的，犁比公四年，就是鲁襄公元年，而他们的去逝都在公元前542年。然而这两位毗邻诸侯国的国君，却在莒鲁史上死磕了一辈子，成为两国发生矛盾冲突最多的时期，只《春秋》记载的两国边境之战到达十多次，达到了春秋莒鲁外交史上白热化的时代。当然这与犁比公的外交政策密切相关。
从史料看，春秋经主要记载战争、会盟与重要君臣之死等问题，而相关的农业与经济发展情况基本忽略。但从犁比公的对外用兵来看，莒国在此时的国力应该是有所提振的，因为战争消耗的就是人财物力，否则难以支持如此繁复的战事。
犁比公时代有两大亮点，在春秋经中，被明确记录，也被研究这段历史的人，眼前一亮，感到振奋。
第一个亮点是吞并鄫国。
自公元前569年，莒国就交好邾国，然后联合攻伐附庸于鲁的鄫国。在冬十月，鲁襄公派臧纥率兵救援鄫国，攻打邾国，却在狐骀被邾国击败。当时鲁国人迎接阵亡将士尸体回国，都以麻束发，场面令人悲愤震惊，也开启了鲁国以麻束发的丧葬习俗。鲁国人讽刺这场战事说：“臧纥穿着狐皮袄，致使我军在狐骀被打败。我们国君太年幼，竞派一个侏儒去打仗。侏儒！侏儒！使我国败给邾国。”可见鲁人的愤慨，也显示了鲁国军事的虚弱。
公元前568年春，因鲁襄公与鄫国太子巫是表兄弟的缘故，襄公派大夫叔孙豹和太子巫到晋国去申诉。由于鄫国结好晋国与鲁国，更是惹恼了犁比公，这导致了犁比公的果断出手。
这里面有个内因需要交代。在莒渠丘公时，莒子生三女，长女嫁鲁成公生鲁襄公，次女嫁鄫子（时泰），为先夫人生子巫，卒后鄫子继娶小女。鄫子与鲁成公为裢襟，巫与襄公为姨表兄弟。而后夫人无子只生一女，还嫁回莒，即与鄫家为姑舅婚，所生子即鄫家外孙。后夫人性悍，爱已女，迫太子巫奔鲁。
所以，公元前567年，趁鲁与鄫未有提防，犁比公拥兵突入鄫国，扶鄫之外孙嗣位，鄫君成为莒姓之人，这可是形同灭国的事情。所以，《左传》说：“非灭也，以外姓嗣位，灭亡之道也。”
公元前565年，鲁国愤然于莒占鄫国，便出兵侵占鄫国的西部边界，而犁比公就再次出兵侵伐鲁东部边境，以正鄫之疆域。
莒人取鄫，前后战事历时四年。
此后莒鲁一直缠绵边事之战，晋国曾进行了多次调停。其中公元前555年的晋国主持的湨梁之会上，晋平公还拘拿了犁比公，以压制其侵略鲁国、灭亡鄫国的不义之行。这次虽然是晋平公有借机做戏，“杀鸡儆猴”的成分，但也是犁比公的一大耻辱。
犁比公执政的另一个亮点便是且于门之战。
此战的前因是，前555年冬十一月，因齐国背弃中原联盟与楚交好，并兴兵攻伐鲁国，意图再争霸主地位。晋国为巩固中原联盟，维持自己老大的地位，便与宋、卫、郑、鲁、莒等十二诸侯国在鲁济会师，发动平阴之战，犁比公以千乘兵车参战，大败齐国。
齐国遂记下此恨。
于是在公元前550年，齐国趁晋国内乱，继任的后庄公举兵伐晋，直抵晋都朝歌，这次却轻松取胜。
冬日，庄公带着大量的战利品凯旋回师。在到达穆陵关，准备归国之际，却斜出一军，突袭莒国北部边邑，就为了报平阴之战莒国出兵的旧仇。
但犁比公早有防范，他亲自率兵迎战，杀死大将杞梁，一举挫败齐军。虽然得胜，但犁比公深知莒国还没有与齐国抗衡的势力，既然保住了领土，就借机讲和，拿出财物，以平战事，后齐国兵退。二（中）
公元前542年，春秋莒国又迎来了具有历史转折的一年。
犁比公虽然有作为，但他生性暴虐，国人为此多以抱怨与忧虑。犁比公却又在立储问题上，重蹈了莒纪公的覆辙。他先立太子展舆，后又废掉。
这年十一月，心有不甘的展舆依靠国人之力攻打莒犁比公，发动内乱，杀死了父君，自立为国君。去疾趁乱逃亡到齐国，展舆上位后不懂治国之道，也无担当能力，遂引发了莒国内乱的多米诺骨牌，展舆与去疾的交互上位，引爆了国家的内耗，国力为之迅速衰落。
而这年的夏六月辛巳日，犁比公的死对头鲁襄公也诡异地死在楚宫，早一步先他而去了。春秋经曰：“不合于礼。”
犁比公在位35年。他承袭了父辈的外交策略，远交晋国，并积极参与诸侯会盟。先后侵鲁、灭鄫；与各诸侯国围宋、救陈、伐郑、击秦、攻齐；为杞国修筑都城，为宋国救火灾；击败过齐国、杀死其大将杞梁；接纳过齐国的落难大夫高
无咎、工偻洒、治灶、孔虺、贾寅
等，也杀死投奔而来的莱国大
夫正舆子和王湫。
以此看，犁比公敢作敢当，所行多无顾忌，也貌似做出了一些成就。在研究莒史的大部分专家看来，算是一代有为之君。
但是，今天从犁比公上位的历史条件来梳理，而远非如此。
从政治上看，犁比公上任于国力衰微之际，虽然远交晋国，积极参与诸侯联盟的事物，但没有调和好与齐鲁大国的关系，外交关系还很紧张。
从军事上看，与齐鲁毗邻大国的战事不断，尤其是与鲁国的一味死磕，其军事开支自然不是小数，虽然也有抢夺财物的时候，但总体损耗是很大的。
而长期的军事消耗，奉行穷兵黩武的政策。这必然影响到农业与经济的发展，这对百姓的休养生息与国家的正常发展是极为不利的，所以国人称其为暴虐。
而在立储问题上，没有规划与先见。一没有培养好接班人，犁比公长期疲于应付国际事务，恐怕也没有时间精力来调教太子，培养接班人；二是没有给后代提供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与国内生产发展的运转秩序。
其实，犁比公的所谓英伟，是一柄双刃剑。赢得某些利益与亮点的同时，也为加剧国力的衰落埋下了伏笔。即使没有立储的内乱，就凭这些庸碌无能的后代莒子，想有作为也是枉然。
当然，在春秋乱世，群雄逐鹿，对犁比公而言，这样的要求或许是太高了。但图存做大的诸侯国，在春秋并不是没有先例。
（作者单位：莒县微电影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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