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架子车情结

兰州日报 2014-07-23 17:01 大字

架子车在我的故乡平凉草峰塬上兴起得很晚,大约是1976年之后的事情。我家所在的赵湾生产队里,正式有架子车的标志,是1977年的农业学大寨,平凉县召开了表彰大会,给我们队里奖了两副架子车轮。车没身子只有脚,陇东人说话又爱加个“子”,就起个名字叫车脚子。车脚子由两个平行的车轮和一根连接的钢管组成。社员大会上,队长兴奋地说,这个东西比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历害得多,家家都有了它的话,赵湾很快就变成了大寨。父亲回到家里却发牢骚说,架子车再好也要人拉,让牛睡觉让人拉车,这是变着法儿整人。

没过几天,我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了其他村庄里用这东西往地里送粪,往粮站上送粮食,走起来好多辆架子车连成了一长行,跟蚂蚁搬家似的。听说富些的生产队里家家都有了,连胶轮大马车都不用了。而且拉着这东西还能上山下坡,真有些木牛流马的气势。

放学回家,我急切地告诉父亲这些。他说早知道了,队长扛回来的那两个车脚子都被有钱的人家高价买走了。说一个架子车参加劳动按一个劳力计工分,跟一个娃娃当帮手算半个劳力。父亲这时候不再骂架子车顶牛车了,而是琢磨着如何给家里买一辆架子车,这样我们家劳力少的问题就能缓解很多。一辆架子车大概为一百多元,父亲为凑这个钱是绞尽了脑汁。当时正值秋末,为此家里买点新棉花拆洗破棉衣的计划落了空,连母亲积攒的,塞在墙缝里的几绺头发都卖了,那是要换针丝给一家人缝制衣服的。当父亲提出卖掉一罐菜油时,母亲不干了。菜油大概十来斤,那时候炒菜很少,这些油多是用来拭锅的,不然烙饼和做散饭时会粘锅。父母先争吵后撕打,后来父亲下了狠手,母亲就鼻青脸肿地带着我的一群弟妹,逃难似地去了我外爷家。可这并没有改变父亲买架子车的决定。第二天一早,他把我一个人放在了家里,自己提着那一罐油,到镇原县的新城镇上赶集卖油去了。

初冬的草峰塬上天高云淡,可已经寒气逼人。荒山上总共住着我们四户人家,还住得七零八落的。同院的二伯父家长年工作在外,伯母带着孩子这时候去了娘家。深山孤岭里就我这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守着。家里缺食没养狗,能听到的就只有乌鸦的叫声。父亲出门后我就倒插了大门,把家里的所有铁锹镢头都顶在了窑门里边,钻在窑里不出去,尿都是从门缝里滋出去的。太阳落山后还听不到父亲的声音,我就有些惊慌。月光落在院子里的时候,我就开始恐惧了。悄悄吃了半碗剩搅团,就点着煤油灯,瞅着那一粒灯火盼父亲回家了。

我守着那粒灯火,一遍又一遍地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盼父亲的敲门声。一股风吹向院里的大门,门扇就哐哐乱响,我的心就一惊。风从院里掠过,地上的树叶枯枝被挟裹着往我住的窑门口跑,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我的胸中就嗵嗵乱跳。风再一推窑门,我的心就从嗓子眼处往外冲……

大约过了零点时分,大门咚咚响了。听到父亲熟悉的咳嗽声,我爬起来开门冲向了院里。父亲手上提着的罐子晃晃当当,我知道菜油卖掉了。父亲带回来几根黄瓜,折了一截塞到了我嘴里,把其他的泡进了水缸里。他凑合着吃了点剩饼子,就上炕睡觉了。那一夜父亲是搂着我睡觉的。我们兄妹五人出生间隔都短,在父母那里“得宠”的时间都不长。之前我就没有父母搂着我睡觉的记忆,十三岁的这一次搂睡,算是唯一的了。

架子车终于买下了。父亲拉车我牵绳,在寒假里参加生产队送粪挣工分,心里那个高兴劲儿,真是没法形容。稍有不足的是,因为差二十元钱,买的是旧架子车,车轮上少了护板,我不能像别的娃娃那样,在空车时坐上去让父亲拉着走,并晃当起两只脚丫子。

这个时候,架子车在草峰塬上的发展可谓突飞猛进,一两年内几乎每家都有了。农业学大寨修梯田大会战中,挑箩筐变成了推架子车,如同小米加步枪变成了飞机加大炮。架子车也改变了我家的生活,到我当兵离开故乡时,凭借着它,我们在塬畔上大致修好了一处新窑庄。几年后父母带着他的一群儿女,离开了那个偏僻孤独的荒山,举家搬上了塬。

离开故乡多年,我的心中始终有一种。通过各种渠道,我知道了故乡有关架子车的一些事情。三妹用架子车推着二妹玩耍,连人带车推下了有五层楼高的悬崖,因为泥土柔软而人车俱在,二妹只是受了些轻伤。有一年我的表哥回到老家草峰塬上,用架子车拉着他八十多岁的父亲走亲串友,往返二十多公里,成了塬上的一道新风景。我表哥也五十多岁了,长年工作在兰州,当处级干部多年。他的行动让许多人好奇和不解,他就解释说:不是掏不起几个出租车钱,是老人坐架子车不晕车,路上见了熟人可直接说话,到熟悉的地方想停就停,在亲戚家想住就住,免得门外老有个司机在催促。

那年我回老家,在路上老远看到三妹拉架子车很艰难地爬坡,三妹夫远远地溜在后边,不肯赶上去帮忙。我过去问其原因,是三妹夫嫌拉着架子车丢人。这让我火冒三丈,当着路人的面把他好一顿训斥。回去后把这件事情说给父母听,才知道这时候的草峰塬上,架子车已经过时,好多人拉着它都觉得有失面子。

去年我回老家,一路上基本看不到架子车了。快到家门口时,忽然看到白发苍苍的母亲,一个人拉着架子车蹒跚而行。我赶上去帮她拉,发现车上也没拉什么,就劝她老人家以后再别拉这又重又笨的东西了。母亲却说塬上路平,拉上架子车赶个集,买点东西都方便,比背着强。路上走不动了,还可以放下来蹲坐在车檐上休息。实在走不动了,遇上庄里的学生娃娃,给上他们点糖果啥的,哄着能把她拉回家里。唉!母亲有五个儿女,现在都各奔东西了。老来无助,竟然依靠架子车当帮手,那一刻,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实在感到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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