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纵深 好人贾兴安的平凡日子
贾兴安和妻子王爱芳砌果窖。 贾兴安(中)部队旧照。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伍老兵,在平凡的生活中,义无反顾地承担着自己做人的义务和责任。面对过去的岁月,他不后悔;面对前行的路,他坚持,且充满希望。
“当兵吃亏不要紧,只要自己主义真;虽然亏了我一个,幸福千家万户人。”在自己写的打油诗里,贾兴安这样说。在实际生活中,贾兴安也这样做了。
■文/图 本报记者 赵莉
“傻兵”贾兴安
庆城县赤城乡老庄村东咀自然村的贾兴安是一名老兵。
在他家简陋的土坯房里,面对记者的采访,他有点紧张的情绪在回忆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从1983年底到1986年底,他曾在陕西省武警四支队三大队十中队服役,是武警部队组建以来的第一批武警战士。
对于30年前的军营生活,贾兴安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一年入团两年入党”的经历。
在同乡战友麻仕勇的记忆里,贾兴安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兵”:“当时,有很多农村兵喊他‘傻兵\’,城市兵称他‘坎头\’,两个绰号都是太傻的意思。”麻仕勇说。当时部队上积攒了很多关于贾兴安在训练中的故事和笑话:用背包带绑吊在单杠上练臂功,一吊就是几个小时,以至于弄得两臂青肿,手腕上留下了两道血印;衣领上别大头针,贴在墙上几个小时地练军姿,几次晕倒,脖子上常血迹斑斑。
“因为我比别人笨些, 训练时的动作要领别的战友一两遍就领会了,我十遍八遍地入不了门,但我知道‘笨鸟先飞\’,所以我就十遍八遍地练。”贾兴安说。除了苦练本领,贾兴安在生活中的“傻”事也不少:帮灶、喂猪;每天中午休息时将家属楼区、连队和机关大院的垃圾一筐一筐地送到垃圾台上;挽着衣袖捅厕所,甚至得到一个“义务清洁工”的雅号。
“在部队多少年,我从没有睡过一天的午觉,别人都在睡午觉的时候我就去做好事。但是我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得到部队的表扬。我是一个苦孩子,穷孩子,到了部队上就真想做一些事情。”贾兴安说。
1984年7月的一天中午,支队的一名驾驶员在车库修车时操作不慎引起火灾,被熏倒在车库里。车库存放了11桶柴油,车库顶层二楼全部住着战士。贾兴安喂猪时刚好经过这里,他立即扑进浓烟滚滚的车库,把司机背到院里,又一连将七个油桶推滚到院里,等其他战士发现赶来时,贾兴安已经浑身是伤昏倒在车库。由于伤情太重,部队领导专门派了一名战士护理贾兴安,谁知第三天下午当医生发现时,贾兴安已带着满身累累的伤痕一瘸一拐地到了训练场。
当时在支队报道组工作的麻仕勇记得,入伍半年后,中队领导就动员他写入党申请书,谁知贾兴安却犯了傻:“党咋这么好入?我还差得远着哩。”就这样,领导找贾兴安几次,一直到第二年初他本人认为合乎条件后才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但退伍的时候,贾兴安却冲在了最前头。1986年11月份,麻仕勇因为要组织报道工作,因此参加了支队的退伍工作会议。当时贾兴安由于上次救人留下了病根,正在西安武警总队医院治疗。支队长在会上告诉贾兴安所在的连队干部,根据贾兴安的病情治疗情况决定他的去留。
出于同乡的私情,麻仕勇和贾兴安中队的一名排长到了西安,向贾兴安透露了这个消息并一再叮咛他留队治病,争取再留一年转志愿兵,可贾兴安却又犯傻了:“咱是个党员,怎么能在关键时候影响部队退伍工作的大事哩。”贾兴安将留在部队的机会让给了战友,自己却拖着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退伍了。
第五年年底,留队的11名老兵都转成志愿兵,贾兴安却在西安挥汗如雨地蹬三轮车。
保安贾兴安
1992年,因为父亲去世,贾兴安离开西安,回到了家中。
在偶尔的狗吠声中,贾兴安的讲述在这个夏夜变得平静而清晰:“没办法,我若不出门打工,两个人都指望这几棵苹果树,一家人过不了日子啊!”
从战士到农民,打工成了贾兴安生活的主要部分。贾兴安说,全家的经济来源,就只有屋后的一小片果园,年成好的时候,一年能有个七八千元的收入,年成不好,经济来源也就断了。“你看今年基本上就没有收成了,果树正开花时一直下雨,没有坐果。”贾兴安轻轻叹气,神色有些凝重。
为了缓解家庭经济的困境,20多年来贾兴安一直在外打工,他蹬过三轮车,摆过地摊,下过煤矿,但干的时间最长的就是保安。“当了十几年保安,天天熬夜,你看我头发都秃顶了。”贾兴安指着老照片上年轻时头发浓密的自己说。
贾兴安现在在西峰区彭原乡政府当保安,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他每天清晨5时起床,花三四个小时打扫全乡政府的卫生,给所有的工作人员烧开水,冬天还负责烧暖气锅炉。去年冬天天气冷,他40天烧掉了6大车煤,一车煤23吨左右,平均一天要烧3吨多煤。
“不光是烧锅炉,那么多煤烧完了,我还得把煤渣拉出来倒掉。我干活踏实得很,走到哪里都有口碑的。我干的这些活,有时候就算是个健康的人,未必能干得了。”说到自己的工作,贾兴安的语气马上变得骄傲起来。而他之所以将自己和“健康的人”区别开来,是因为他曾在2010年出过一场“差点就送了命”的车祸,抢救过来后在左脚腕骨折处打了钢板。本来钢板两年后就可以拆除,但是因为没有钱,贾兴安的腿到现在仍然打着钢板。而他的右胳膊,曾经在一次给人帮忙中骨折,因为没有及时治疗长错了位,留下了残疾。
十几年来,贾兴安到不同的单位干过保安,他当保安的故事几乎可以写成一本书,照顾小区里老弱病残的居民,他觉得是自己的本分,半夜抓小偷也当成义务,凌晨去锅炉房铲煤的时候捡到钱包,他挨家挨户地去找失主,被旁人笑话成“瓜怂”;一位家住5楼的老人出门忘记带钥匙进不了门,喊贾兴安帮忙,他便让两个60多岁的老人从6楼用绳子吊着自己往下放,帮老人取钥匙。
“给人帮忙时我想不了那么多,后来一想就害怕了,两个老人年纪都大了,万一他们吊不动我,手一松,我也就没有命了。”贾兴安说。但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他同样不考虑后果地去给别人帮忙。
“我以前给西峰的一个建筑工地看过门,连一根钢筋都没有丢过。后来楼盖起来了,领导也不让我走了,就让我继续给小区当保安。”后来就是在这个小区里,有夫妻两口子吵架,妻子赌气反锁了门,在家里割腕自杀,贾兴安听到屋里小孩的呼救声,找来梯子从窗户里翻进去,把割腕受伤的女人送到医院抢救。
“我就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在做什么工作,只要看到谁家有困难,谁需要帮助,我就去帮一把,这个习惯几十年了,在部队上就养成了。”贾兴安说。
好人贾兴安
贾兴安退了伍,但是在部队上养成的做好事的习惯却并没有改变,不管走到哪里,在做什么,只要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他总会习惯性地伸出手。因为太实在,他甚至经常被其他人嘲笑。“经常会有人不是说他傻,就是说他‘瓜\’,还有的人会直接说:‘贾兴安,现在的时代,已经用不上你这个活雷锋了。\’所以很多他做过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敢跟别人说,说了就怕被人笑话呢。”妻子王爱芳说。
2000年前后,贾兴安在西峰火柴厂打工。有一年元旦的晚上,大家正准备出去玩,忽然听到女生宿舍那边传来“出人命了!出人命了!”的喊声,贾兴安跑到一间女生宿舍的时候,发现一名女孩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躺在地上,周围围了很多人,却没人敢上前帮忙。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那个姑娘到底咋了。”贾兴安说。他抱起女孩就往医院冲,在医院守了整整一个晚上,最终却没能抢救过来。第二天,女孩的家属来感谢他,贾兴安满心内疚,反而因为人没有救活而给女孩的家属道歉。
2006年6月,贾兴安在西峰区工商局家属院当保安时,在一条巷子里捡到一名奄奄一息的男婴,他赶紧抱起孩子去看医生,孩子被诊断为中毒性痢疾、脑炎、支气管炎、心衰、肛门畸形。为了给孩子治病,贾兴安到处求医,孩子的医药费成了这个原本就贫困的家庭一项巨大开支,王爱芳试着去找相关部门,希望能对孩子有一个妥善的安置,谁知得到的答复却是“孩子是你们捡的,就是你们的”。贾兴安没办法,就把孩子抱回了家,让王爱芳养了起来。
“那个孩子我们养了大半年,把娃的病都治得差不多好了,心疼得很。可是没办法,家里太穷了,真的养不活。我们就到处打听有没有人家愿意收养。后来从西安来了一户人家,把孩子抱走了。我心里难受得很,可是没有办法。这么多年再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娃过得好不好,但我知道他总归活着呢。”王爱芳说。
丈夫贾兴安
5月22日,记者结束采访离开贾兴安家。当天早上,他凌晨4时就起床了。他提前搬砖头,和水泥,等待着匠人师傅的到来。贾兴安和妻子王爱芳正在砌一间果窖,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事,一方面他们终于不再是村里唯一一户没有果窖的人家,另一方面,他们的苹果再也不会因为储存在地面上而被压低收购的价格。
在屋后不大的果园里,一个18米长、3.3米宽、3米深的大坑,就是果窖的雏形,只等着匠人师傅来了打地坪、上浆、封顶,工期需要四五天,而这个深坑,王爱芳已经断断续续挖了两年。
“这个窖就是她一铁锨一铁锨挖出来的,不但要把坑挖出来,关键是还要把挖的土运出来呢,这个才是难事。”贾兴安说。
很难想象,看起来还不足1.6米且满脸病容的王爱芳,是如何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一下一下地挖出这个果窖,并将近200方的土运出3米深的大坑。
就在一周前,王爱芳因为类风湿性心脏病发作,晕倒在自家的果园里,若不是被刚好来串门的邻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当时身上都没有体温了,打电话叫村里的医生,医生都不敢来。”贾兴安说。
“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家里就是我一个人在打理。前一段时间连续下雨,我一个人晚上都不敢睡觉,总害怕这房子被雨浇塌了,把我埋了。”王爱芳指着房屋墙上到处的裂缝心有余悸,这间土坯房,还是上个世纪80年代修的。
多年的辛苦操劳,再加上病痛的折磨,让王爱芳的脸色蜡黄,嘴唇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双眼也深深地陷在眼眶里,毫无神色。大学毕业后独自在西安打拼的大儿子,每每会在电话里对王爱芳说:“妈,你在家少干点活。要是再这么苦下去,你就把自己累死了。只要你活着,再穷再苦,我们姊妹们还有个家,你若不在了,我们就连个根儿都没有了。”
但在王爱芳看来,大儿子的话虽然贴心,自己却没有办法就此轻松下来,二儿子如今才读大二,小女儿又马上面临中考,上高中之后的费用还没有着落,加上两个儿子以后还要娶媳妇儿……
“就我这病身子,不能往远里想。想得多了,都没有勇气往下活了。”王爱芳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贾兴安蹲在一旁,扭过头,不敢看妻子的脸。作为一个丈夫,50岁的贾兴安对妻子有着太多太多的亏欠和愧疚,却说不出口,只能在妻子看不见的时候悄悄地抹一把辛酸泪。
尽管贾兴安一辈子当好人,做好事,王爱芳半生勤恳操劳,生活却并没有给予这个诚实而一贫如洗的家庭额外的恩惠,他们依然平凡而困窘。
“她的心脏病2010年就已经检查出来了,当时医生说做手术可以治好,可是手术费要20万,我们也承担不起,就拖下来了。”贾兴安说。作为丈夫,他为此愧疚而焦虑,却束手无策。而能暂时让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农民忘却生活重压的,竟然是“文学”。
贾兴安完整地保存着30年前他在部队期间和所有家人的来往信件、军营日记。“我以前还想过写小说,可是后来没有写。”贾兴安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虽然放弃了写小说,但是他利用工作的空余时间和单位上一台破旧的电脑,在自己的qq空间里写下几万字的日记,“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看。”贾兴安说,这显然给了他许多的安慰和鼓舞。
除了对生活的无助,对文学的梦想,贾兴安还有一份“一辈子的遗憾”,当年战友们退伍时,他还在西安的医院里,等他回到部队时,战友们已经离开七八天了,他因此而错过了和战友们一起拍照留念的机会。“最后退伍时候的集体照,人人都有,就只有我没有。和那么多战友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人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可是我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除了遗憾,贾兴安还有一份心愿,当年在西安蹬三轮车时,曾受到过许许多多好心人的帮助。上世纪80年代在西安,没有本地户口是不能买三轮车的,一位名叫李启连的人,曾经是西安铁路局电务段的武装部长,不但把自己的户口本借给贾兴安,还借了300元让他买了三轮车;而另一名叫赵赛珍(音同)的火车西站工作人员,自己掏钱给贾兴安办了货运证,贾兴安才可以在西安火车站拉货挣钱。
“他们都是好人,是我的恩人。可是当年没有手机,通讯还没有这么发达,所以我离开西安后就和他们失去了联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我就想回去看看他们。”贾兴安说。“其实我想来想去,社会上还是好人多,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一个农民,也不值得报道,非要说的话就一句,就是希望人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做一个正直的人。”
文/图 本报记者 赵莉
■采访手记
采访结束时天色已晚,我只能借宿在贾兴安家里。他陆陆续续跟我说了不少他帮助别人或者与歹徒搏斗的往事。贾兴安说:“我活了一辈子就是这么个人。打个比方,如果有一个人掉进了河里,虽然我不会游泳,可我还是会在第一时间下水,只要能把那人救上来,就算我死了也是可以的。”于是我告诉他,一心救人助人为乐的精神的确值得称赞,但仍旧可以寻求更理智更有效的救人方法。因为在不会游泳的情况下,他很难保证一定能救得了落水者,更大的可能是不但人没有救上来,自己也跟着遇了难。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爱芳在旁边频频点头,并不停地强调说:“你听听人家这有道理的话!”
这时,王爱芳翻出了一摞厚厚的荣誉证书让我看,都是大儿子在4年大学期间获得的各种荣誉。王爱芳开始谈起她的3个孩子,在我和他们接触的近20个小时里,这是这个憔悴的女人最光彩照人的一刻,她告诉我她的大儿子现在正在西安独自打拼;二儿子在兰州上大学,一个月的生活花费有点多;小女儿几天后将面临中考,成绩也很优秀。她还掏出手机,让我看小女儿用手机发送的短信。短信上,这个小女孩叮嘱大哥要注意身体,劝勉二哥要好好学习,还在情人节时代表妈妈向爸爸说情人节快乐,希望爸爸干活慢点,每天都有个好心情。
王爱芳并不懂得所谓的情人节,但她还是把这些短信像宝贝一样地保存在手机里。
我问贾兴安:“当初留在部队的那些人现在都过得不错,你当时把机会让给了别人,自己却过成了这样,你后悔过吗?”
贾兴安说:“当时国家号召要建设现代化军队,像我这样没念过书,没有知识的,就算继续留在部队上,也做不出什么更大的贡献了,还不如把机会留给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去为国家军队做贡献,所以我没有后悔过。”。
我又问王爱芳:“你跟着贾兴安,这样辛苦操劳一辈子,你后悔吗?”王爱芳答非所问地说:“年轻的时候,我娘家的条件比婆家好,当时我哭着不肯嫁过来,但是我妈看上了他的实在,拿着扫帚赶着我嫁过来了。但是后来我妈一看见我就哭,她知道我这辈子的日子是翻不了身了。可是我也没有怨过他,就一心把家顾好。他干的那些事,别人都说他傻,我也没说过啥。”
在这个普通的农家,感受着这个家的每个生活细节,也感受回味着贾兴安,他的“傻”,照亮了别人的心灵,同样也充实着自己的人生。
本报记者 赵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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