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史诗
无论时光如何雕刻,你总会不记名地晃动在我的心里,在每次途经大山时。我总会习惯性地抬头仰望,我希望你在那里,和一群温驯且瘦削的羊群目送你的孩子和孙儿,消失在泛着灰蓝色调的路的尽头。时光带走了你,我却用记忆留住了你。外婆,你可还好?
1992生于甘肃庆阳,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当代长篇小说研究,散文写作者。
水做的姑娘
在那个匮乏的的年代里,童年里的外婆是足够幸运的,幸免了缠足的陋习,幸免了食不裹腹的艰难岁月,幸免了日夜做工的疲惫。太老爷和太姥姥的疼爱让外婆生得如豌豆公主般尊贵与娇嫩,美丽的姑娘梳着两根乌黑光亮的麻花辫,赤脚跑在浅水处光滑的鹅卵石上,笑声好似水花激起的涟漪,层层散去,还没有受到人情世故醺染的外婆,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迟暮中回家,关于未来,总是还有很多的温暖。那时的黄昏没有褶皱,外婆的人生亦没有裂痕,但时间在给予这份美好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多么的慷慨,十六岁的外婆遇到了她附庸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在红盖揭开的那一刻,背景换了,一切变得粗糙。
铁铸的女人
姥爷一定以最温柔的宠爱对待过外婆,可是那太短了,短得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短得有些残忍。在男人为天的年代里,外婆的目光垂到地上,褪去了少女时代那层柔软的皮,磨出的硬邦邦的茧子,一切的伤痛都找到了伤口。酗酒的喜怒无常的外公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外婆柔弱的身躯之上,外婆总是低垂着眼皮喃喃地说外公离不开她。不知道一个外孙女对外公的恨算不算大逆不道,幼小的我总是抹不去那与小小年龄极不相符的恨。我常常搂着外婆的脖子哭,外婆总是说如果我把她亲手做的绣花鞋穿上她就不疼了,她身上的伤痕在第二天就会好。其实我知道一切都被那粗糙的衣服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一个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娘家家道中落亲人短时间陆续病逝的女儿,一个被丈夫驳倒自尊的妻子,多重身份狠狠地砸在并死死地压着这个水做的女人,但她必须活着,为了嗷嗷待
哺的儿女,岁月给她披上了铁一般的重负在人生的道路上,她走得艰难且让人心酸。
牛一般的母亲
别家的女儿走进家门,自家的女儿嫁到别家。娶了媳妇,有了孙子,外婆的苦难更深了,像一头黄牛服了不知多久能结束的苦役。一个女人千方百计去为难另一个女人,总是悲剧色彩很浓。外婆老了,头发白了,皱纹深了,一辈子没有佩戴过金银首饰,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她生活的那片土地,一辈子没有过一次大大方方地跟丈夫平起平坐,一辈子在命运前弯着腰,一辈子在灶台前弯着腰,一辈子在田间地头弯着腰。我常常坐在灶台底下的柴堆里帮外婆烧火,水雾使她那张苍老的脸模糊不清,我不敢看外婆的眼睛,我害怕我会失声痛哭。我永远忘不了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她呆呆地站在院子外那棵大槐树底下,站成了一尊让人心疼的雕像。好象我的离去带走了外婆生活全部的色彩。我总是说我会好好学习,长大后会让外婆过上好日子,外婆总是亲吻着我的手沉默不语。
是永别
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是她病危时,瘦骨嶙峋的她意念昏沉的躺在炕上,身边那喝剩下的多半碗牛奶已经冷却。窑里昏暗的光线让人受不住那份压抑,妈妈帮外婆梳好头发,换上一身新衣服。外婆那双粗糙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温暖渐渐冷却,我的手僵在那里,只感觉到一种东西硬生生的从我的灵魂里连着血带着肉抽走。那天的风很大,雪也很大,我站在风口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完了。眼睁睁地看着外婆走了,留下羊圈里哀号的羊羔,留下门前那棵还没有成荫的老槐树,留下了那块磨得发光的青石,留下了我,再也不会有人用手量着我的脚丫子,一针一线的给我做绣花鞋。
在我长大之前,外婆去了,她终究没有等我。难以想象,她是怎样的走过了她艰难的一生,在我所生活的城市的天桥上、地下通道里、一个背阳的角落里,总有一些苦难的老人跪在众人的脚下,乞讨着让生命得以延续的希望。那干枯的生着暗黄指甲的手和黝黑且堆满皱纹的脸总让我很难受,这个时候,我不想回家,我长时间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嘈杂又匆匆的人群,我终究寻不到外婆了。她一生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我害怕随着时间的冲刷,她的样子会渐渐模糊,她的一生会被遗忘,我努力地抓住关于外婆的苦涩的记忆。记忆里,每次过年去看外婆,她总会让我第一个尝尝锅里的肉,当我坐在那低矮的桌椅上吃着碗里的肉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时的外婆是多么的满足和幸福。外婆给我做过很多双绣花鞋,一个黄昏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告诉母亲,我以后不再穿绣花鞋了,我要珍藏起来,我舍不得让它在柏油马路上磨损,因为以后不会有人给我一针一线地做了。我知道我生命中一部分温暖已经永久地缺失了。我一直背负着关于外婆的记忆走在城市之间、走在文明之中,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女性,耳濡目染了男女平等、解放女性等光明理性的说法。现在的女性大多也找回了尊严和存在的意义。对于外公,那位已经故去很久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一直念叨着外婆,在除夕之夜整夜守在外婆的坟前,面对土里的那个女人,他是否也后悔过,当初以那样残忍的暴虐的方式对待她。已经成为奶奶的舅母,是不是也曾后悔过,以那样的方式面对一位苍老的母亲。现在,我的心态已经平和好多,无意去评判孰对孰错。外婆的人生已经书写好,而且平凡得几乎无人问津,我会守着她。
外婆,在苦难里走了那么久,在疼痛中忍耐了那么久,离开我已经那么久了。但愿真的有个叫做天堂的地方,能够绝对拥抱这个尘世的爱的弃儿,给她希望,给她幸福。
在妇女节这天,我用文字祭奠我的外婆。
新闻推荐
一季度庆阳市高校毕业生就业形势稳定 2016届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达90.2%
记者从市人社局获悉,截至3月底,庆阳市2016届高校毕业生报到注册10988人,已就业9916人,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达到90.2%,全市高校毕业生就业形势总体稳定。据了解,今年以来,市人社局积极贯彻落实高校毕业生就...
庆阳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庆阳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