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与他的“三分地”

半岛都市报 2021-06-04 01:28 大字

青岛市城阳第一高级中学高一1班全冠超

外望校园的秋,窗外的霜叶红了。高大的树叶在挥霍它们的哀伤,这让我想起了姥爷与他的“三分地”,和“三分地前”的那棵树。我已经习惯了复制粘贴、两点一线的生活,在这碌碌无为的生活中差点将姥爷给予我的爱丢弃,前几日才将它拾起。

记得以前,每当我放学回家,姥爷姥姥总会在窗上探出脑袋,略带欣喜地大声呼喊我的名字,这让本身羞愧的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在一番大发雷霆后,观望的方式变成了下去等候。

春天,我从外面回家时,发现姥爷坐在楼道口的石头上,我见状赶忙把姥爷拉起来问:“姥爷,你坐这儿干吗呀?坐在石头上不怕冻坏屁股吗?”姥爷面带笑意,缓缓站起,低语道:“这是我自己搭的,坐着喝个茶挺好。”我转头一看,是一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石凳和一块木板垫成的桌子。年幼的我竟真的信以为真,大声喊道:“姥爷这是不是很好玩,我也要坐着喝茶!”姥爷用他刚刮过的胡子抚了抚我幼稚的脸——这是我俩常玩的游戏。“快上去吧,我给你背着书包,你姥姥给你做好饭了。”循着饭香,我拉着姥爷都跑上楼了,每次会摸他的腰带,在许多钥匙中找一把开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次放学姥爷总在他“三分地”等着我。春天是美好的。

夏天,那天回姥爷家,我发现两个高出我一头的年轻男孩在姥爷的“三分地”上打牌,一下子慌了,三步作两步跳到姥爷面前,大哭着说:“姥爷有人抢你的地方!”外公听罢将半个脑袋伸出窗外,哈哈大笑。他把我抱到沙发上安慰说:“我的大外甥,这地方就是给人玩的不是。你姥爷我还到别的地方去打牌呢。去给姥爷买条烟。”小时候给姥爷买烟,意味着我可以在极其严格的家教下,获得少许的零花钱,我一听立刻破涕为笑,笑哭花了的脸上露出了鼻涕泡。一蹦一跳地跑下去了,下楼时,发现那两个大男孩已经把那块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烟头和垃圾,一并打扫了。若我争着抢回那块地方,结果便大相径庭了吧!浓密的绿叶下透过丝丝光芒,蝉鸣着,好像在赞扬姥爷的行为。夏天是收获的。

秋天,健康的姥姥突然离开了我们。姥爷的“三分地”也变成了招待客人喝茶的地方。烟头茶叶,往日干净的小天地变了个样。那天,我看姥爷流下了十几年没有见过的泪珠。姥爷的烟一支接一支地抽,将他们掐灭在木桌上,像要把夜晚用打火机点着,木桌被烫出了几块黑点,是我们心中的伤口。从此以后,那“三分地”等不到姥爷了,他接起了做饭的重任。姥姥在时,他们经常为了钓鱼而吵架,而在那之后,他几乎再也没碰过放置已久的鱼竿。门外的枫叶落了,褐色的红为每一个逝去的灵魂盖上被子,沉寂他们。

冬天,那一次我回到姥爷家,发现姥爷又在那“三分地”等着我。天气已经很冷了,他本身身体就弱,穿着厚衣服也要不停地抽烟保暖。烟蒂已经积了不少了,我又惊又喜,赶忙扶他上去。质问道:“那么冷,你还下来干吗?”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什么?”我才意识到,他耳朵已经很聋了。一顿饭他对我嘘寒问暖,时而拿起暖壶,时而放下筷子看着我。只能在母亲白他一眼后才作罢“是啊,你姥姥走了好几个月。”大家被这句话击中了哑穴,饭上所有人再无言语。时间会将很多物和人洗刷掉,我才意识到,也差点洗刷掉了我对姥爷的爱。我轻轻下楼扫去那石凳上尘土,擦去木板上的烟蒂。冬天是怀念的。

冬去春来又一年,有时我想,姥爷为了什么?史铁生说过他轮椅碾过的地方都有他母亲的脚印,那么我想,我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有外公在“三分地”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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