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文强:用文字和想象串起海洋碎片

青岛早报 2021-04-08 07:06 大字

作为青岛市文联第三批、第四批的签约作家,80后的盛文强的书写独树一帜,他的作品《渔具列传》《海怪简史》《海盗奇谭》等,聚焦海洋主题,他用文学的想象嫁接起有关海洋、有关历史的碎片,用文字的书写记录下城市化进程中日渐消弭的海洋记忆,从他的作品中,可以读到考察手记、图像志、风土人情、民间故事……海洋文化视角的切入,提供了一种区别于日常的审视和思维方式,就像是航海图上看不到我们所熟悉的城市、乡村、道路和交通,而这一切,不过是他“日常即书写”的过程中最为擅长的事情。

作品简介

《海盗奇谭》

中国海盗是被历史忽略的一群漫游者。他们曾逡巡在漫长的海岸线,他们曾一度强大到不可战胜,令西方殖民者也望风披靡,最终却销声匿迹。作者从文献中打捞出海盗故事的碎片,杂取古代志怪、野史、方志等文本的体例进行重构,篇末则有来自古籍中的引文作为注解。古籍秘本的佐证,与正文的文学想象互为表里,共同拼贴为怪诞不经的海盗奇谭。

《渔具列传》

《渔具列传》可以上溯到洪荒时代的海洋秘史,是对海洋渔业秩序的终极狂想,古东夷部落的原始渔猎精神在纷繁的渔具谱系中得以集束式释放,书中充满了传奇、野史、方程式、考据、采访、引语、地方志、名人生平、考察手记、家族秘史、个体经历,甚至是一些“美的断片”,探求中国古典渔具细微幽隐的精神背景。

《海怪简史》

《海怪简史》讲述中国古代海怪故事,全书分为外篇和内篇,外篇为来自底层的海怪,内篇所记则不乏上古帝王苗裔、龙宫皂隶。前者是“体制外”的海怪,后者是“体制内”的海怪。在当下,重新审视本民族关于海洋的终极追问,承续洪荒年代的奔放想象,无疑是告别平庸与浮泛的一条捷径,亦是物质年代的自救方式。

文学的想象在缝隙里奔驰

从小在红岛渔村长大,对于盛文强而言,书写海洋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这样的创作主题,也略显小众和偏门。

盛文强:要有自己的独特性,从题材到文本,都要走自己的路,文学毕竟是独创,而不是跟随。经验的同质化,是当下写作的主要问题,生活方式的高度趋同,当然也包括思想观念。很多人缺少孤军奋战的勇气,也缺少独立的人格,非要去参与众人扎堆的地方才觉得安全,像这样的人,其实写不出什么正经东西。

其实我的书写似乎也很难界定为“海洋文学”,没有地域认同,也不兜售风土民情,我的写作其实是结合古文献及图像史的综合写作,最终作为出版物来呈现,几乎每本书都不一样。以《海盗奇谭》为例,从古代文献中打捞出与海盗有关的只言片语,杂取志怪、野史、方志等文本的体例,与文学想象互为表里。那些被传奇包裹的主人公,大可略去对其生平履历的一一罗列,只需选取其一生中最为光华夺目的断面——个体生命瞬间的燃烧,使其生命中的日常显得黯淡无光。断章取义或者道听途说的微观演义,也暗合笔记的古老传统。书里有些篇章甚至没有完整的叙事,文学想象恰可在这些断片的缝隙里奔驰。

“海岛朋友从不教我做人道理”

寻访海洋文化的写作线索,这个过程有趣且艰难,自2008年起,盛文强寻访、采集渔夫口述史和海洋民间故事,听他们讲述正史之外的海洋传奇,丰盈着自己的认知,也在印证着儿时的记忆。

盛文强:在海岛上我有很多朋友,他们真诚而又纯粹,他们也从不教我做人的道理。在东海的黄龙岛,我认识了老船长刘有九,他会百余种渔绳结,每种绳结都是船上能用到的。他年轻时做过“阿班”,这是一个古老的名词了,按《海岛逸志》所说,“船中登桅安置帆索者,名曰阿班”,阿班就是船中负责安置风帆绳索的人,同时还兼有巫师的职能。遇到海怪时,阿班负责祭祀,设法驱逐,是帆船时代的特殊工种。

去年7月,刘有九去世了,享年87岁。他或许是东海最后一个阿班了,他的手艺还是属于帆船时代的,他在桅杆上爬上爬下,修补绳索,使用的正是明清时代的方法,驱逐海怪时,又变成巫师,他的工作介于虚实之间,神奇地结合在一个人身上。机械动力的渔船取代了帆船,他的绳结也面临失传。我做过系统的整理,拍照并绘图,记下了每个绳结的名称和用途,今年想以这些绳结为基础,着手写一本《绳结故事集》,以绳结为引子,引出每个绳结背后的故事。本版撰稿 观海新闻/青岛早报记者 周洁

佳作欣赏

杂戏船

杂戏船每年都会准时来到,他们早就摸清了附近村子的作息规律。所到之处,必是当地渔村的闲暇之时。杂戏船通常在黄昏来到,准备在夜晚的海岸上演出,人们奔走相告,纷纷走出家门,来到海边,在海滩上观看杂戏船上的把戏。

一阵锣鼓敲过,穿红衣的伶人出场了,鼓声暂停,他踩踏船板的脚步声凸显出来,船体传来巨大的回声,船舱内似乎空无一物,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伶人向观众鞠躬致意,这时又走上一个绿衣童子,双手端着白玉盘,盘中整齐摆放着五只白螺,清一色的白,观众乍看去,只见到一些白影,玉盘和白螺混为一体。当红衣伶人从白玉盘中捧出白螺,这五只白螺才在瞬间获得了形体。这是五只高龄的白螺,其阔口能放进拳头,里面蜷缩的旋转状活物早已不知所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浸了药水的棉花。他把药棉点燃,白螺里喷出了直立的火柱。他把燃烧的白螺抛到了空中,不等天上的螺落下,新的火螺相继飞起,五道火光把夜空分割成了十几个黑块。杂戏船上明亮如白昼,照亮了人群中无数扬起的脸。

还有一个常见的节目,叫做空手取鱼。表演者来到舷边,俯身往水中观看,似在瞭望海底的鱼。看罢多时,他挥手朝水中一指,随即回手急掣,便有一尾翻腾着的大鱼飞入他的手里,头和尾还在剧烈摇摆着。那次表演,破水而出的是一条近三尺长的梭鱼,正跟表演者撞了个满怀。他连忙双手抱住大鱼,单薄的身子也随着大鱼的扭动而不住摇摆起来。观众一片惊呼声,有几个身手敏捷的伙计已经齐聚船头,和表演者一起把大鱼给牢牢摁住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表演者袖子里暗藏梭镖,是机弦发射的,甩袖之时,带绳子的梭镖已经打进水中,早有同伙潜在水底的预定方位,手中拿着活鱼等候梭镖到来。梭镖破水而入,水中之人便擒镖在手,把手里的活鱼插在梭镖上,把绳子急拽三下为暗号,船上的表演者知道一切就绪,就可以回手把线拉回,这样一来,自然有活鱼飞上船板。离船最近的那几个观众,看过几场表演后,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消息在人群中立刻扩散开来,表演者的神秘魔法就不攻自破了,再表演之时,黑压压的观众中间掷出了贻贝和青螺壳,表演者招架不住,只得躲进后舱。不久之后,杂戏船上空手取鱼的把戏干脆取消了,当初空手取鱼所引发的阵阵惊呼已不可复闻,这样一来,人们反倒怀念起这虚假的魔术了。

快到半夜了,压轴的节目是隐身的戏法。表演者是个穿黑衣的年轻人,他朝身后挥一挥手,立刻有人递上来一块黑布,黑布之大,足以盖住全身,他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黑布里,还没等观众反应过来,他就把自己变没了,黑布委顿在地。

又过了许多年,岛上渔人出远洋,远渡到南海,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登陆,居然看到了当年表演隐身法的那个人,他坐在树下,头埋得很深。渔人正要上前跟他搭话,他似乎早有觉察,霍然起身,双手分开人群。在钻进人群的同时,顺手戴上了棕榈叶的斗笠,几乎同时,涌动的人群中,所有人都戴上了斗笠。斗笠密集,无从辨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节选自盛文强《渔具列传》,漓江出版社2015年版)

新闻推荐

计划分配军转干部分期分批脱产培训

早报4月7日讯7日,青岛市本年度计划分配军转干部教育培训正式启动。来自80余个市直及驻青机关事业单位和各区市的380名2020...

青岛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青岛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相关推荐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