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的 涟 漪
◎李晴
几年前,一对燕子到我家盘旋了几日,选在过道横梁上垒了窝。那筷笼般的燕窝给家里添了生气,也给我添了愁云——每次扫院子,继父对着几根遗落的柴草,都要牢骚满腹,岂能容忍燕子的粪便?然而,母亲的心更细腻,更周到。她早已将旧鞋盒,缝住四个角,吊在燕巢之下,既能收集燕子的粪便,又保证了燕巢的安全。从此,这户家燕过上了安宁的日子。直到一块块“三角小黄金”探出巢外,我才发现燕子家添丁了。日后,我临窗读书,常见燕父燕母舐犊情深。
母亲忧心忡忡,坐卧不安有几日了。这天,她喃喃自语:“大燕好几天都没回来了,怕是吃了沾农药的虫子,药死了。小燕前几天叫得欢实,这几天咋没动静了呢!”接下来,母亲不管在忙啥,总不忘抬头望一眼大燕归来的方向,直至心灰意冷,母亲毅然担起喂养小燕的责任。
每天早晚,母亲都将米粥熬成糊状,塞入小燕口中。没过几天,“三角小黄金”又高高低低,探出巢外；叽叽啾啾,呼唤母亲。只是,它们无从知道,再唤来的,已是我的母亲!
慢慢地小燕长成了大燕,在我家一住就是几年。那段日子,只要院子里有我的母亲,房檐上就一定有我家叽叽喳喳的大燕!它们像我一样,眷恋我的母亲。
初春的傍晚,母亲下地回来,捧着一只小刺猬。母亲说,它的腿断了,在田里别叫黄鼠狼子祸害了。然后,就在墙角处,母亲给小刺猬安了家。每当给鸡剁食,母亲都先给小刺猬盛上一些,惹得笼子里的鸡挺直了冠子,瞪圆了眼。我见小刺猬奄奄一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唯有母亲满面红光,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
晚春,月夜,母亲在院子里徜徉。这于平时忙成陀螺的她,确是极少见的。我正纳闷呢,却见一个灰色的球球,尾随母亲身后。天啊,竟是那只小刺猬,它已经长大了一圈!我连蹦带跳冲出屋门外,它却拖着那条废掉的腿,倏倏倏钻进菜园里去了。看你把它吓的!——母亲一句嗔我的话,包含了对小刺猬多少疼爱啊!
后来,母亲发现小刺猬竟与老猫成了忘年交,我偶尔也会撞见它俩在菜垄间打闹——老猫弯腰弓背,站立起来,狂扇刺猬“耳光”,疾风骤雨一般。刺猬并不躲闪,甚至迎面而上,很有几分“讨贱”的样子。
可是,老猫是野惯了的,怎能安分于这巴掌大的菜园?它几乎每个夜晚都撇下刺猬,外出神游,或许回来之后,会把奇闻异事与刺猬分享,也未可知!总之,老实巴交的刺猬终于盯上了墙角处排水的阳沟,常对着阳沟若有所思……
这一切,又怎能逃过母亲的眼睛?母亲爱它们,那可是用了心!起初,母亲常听老猫在院墙外“咪咪”地召唤,像是与谁窃窃私语,循声望去,刺猬正跟在它的身后,一副与君私奔,离家出走的决绝。那天起,每个傍晚堵阳沟成了母亲的心事。
凡是来过我家的人,无不震惊于我家庞大的猫咪队伍,最少的时候也有八九个成员。这些猫咪都是母亲收养的,来自“五湖四海”,说来也怪,我母亲若不在,它们便不在。如果它们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毋容置疑,那是我母亲回来了。你说,这又是一种怎样的默契!
夏天我们去青岛,赶海,爬山,钻树林。途中一只破碗歪倒在地,烈日烤干的食物,一片狼藉。弟弟说,这是好心的青岛人,给流浪猫流浪狗撒下的食物。听罢,母亲赶忙弯腰,将食物收进碗里。
这,就是我的母亲。她走到哪里,就把爱洒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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