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四岁儿子解释 姥姥所在的武汉老家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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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1158个作品
作者:七秒
照片:网络
1
我是武汉人,在青岛的一家幼儿园上班,单身育儿者。
这边的私立幼儿园没有寒暑假,临近春节,有很多父母是双职工,所以还会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每个班稀稀拉拉五六个,学校安排老师们轮流值班,孩子们按年级合班。除夕到初八统一休息。
我在中二班做老师,四岁的儿子溜溜在中一,我们班隔壁。刚开始这份工作,我带他来上学的第一天,他在操场上看到我照顾别的孩子,小嘴一撇,委屈得不停用手揉眼睛。
溜溜有个特征:一年四季,他从不睡懒觉。哪怕冬天,外面大雪纷飞,五点多钟就会醒,而且一醒就肚子饿,立马要吃东西。这点和我完全相反,我总是像睡神附体,起不来。
三岁前,他的这个特征让我苦不堪言,后来他早起的习惯变成优点,我带着他上班,几乎没有迟到过。这点我从内心感谢他,感谢他健康平安,陪伴在我身边。
1月20日,我看到新闻里提到武汉有病毒感染,提倡大家戴口罩。这时候溜溜刚好洗澡闪着冷风了,偶尔咳嗽两声,出门时我便让他全副武装:穿上齐小腿的长羽绒服,系上小围巾挡住脖子,之前单位宣传防雾霾买的KN95口罩,正好给他戴上。
可惜KN95口罩只有一个,我自己就戴了个普通的,心想,武汉还那么远呢,不会到这边来。
带他去游乐园的路上,溜溜睁大了眼睛到处看,问我:“妈妈,我觉得有点闷,为什么我们要戴口罩,那么多人都没戴?”
我把武汉的新闻大概给他讲了一下,告诉他:“我们要先做好自己,规则不是每个人都会遵守。”
溜溜问我:“那,那个病毒会不会死人。”
我:“不会。”
溜溜:“那,我还可以去找瓜瓜玩吗?”
我:“当然可以。如果以后回武汉的话。”
瓜瓜是他以前在武汉的小玩伴。溜溜到青岛后不习惯这边气候,还不到冬天,晚秋的风一吹他就朝我怀里躲。我们都扛不住这边的海风,除了夏天凉爽,冬天真的寒凉蚀骨。青岛的海很美,不过我们两个的体质都不太适应,也不习惯没有热干面的早晨。
因为当初我心中的某些希翼,带着他来到这里,本来准备长住。但好吃的海鲜,我无福消受,除了蛤蜊、虾还有刀鱼,其他的吃了都会腹泻,可能本来体内就有寒湿吧。但是,回武汉的想法也只是偶尔在心里萌动。
可能是因为临近春节,商场游乐园里的孩子不多,空荡荡的。
我拿出手机,武汉驴友群的聊天变了画风,没什么人晒爬山旅游的风景照了,大家都在晒自己的征婚广告,互相开着玩笑,说要找个媳妇回家过年。有个安徽做销售的哥儿们说正往武汉赶,等到了阳逻,给我们晒他妈妈做的黄陂三蒸。
那是武汉的特色菜,每年春节黄陂人民家家都会做。就是肉糕,肉丸,鱼糕鱼丸,三样单独或者三合一,煮、蒸都能吃,味道鲜美清爽。在黄陂有句老话“没有三蒸不成席”——过年、结婚等喜宴上,它是压轴菜。
2
过了两天,在家吃完早餐,我再次带着溜溜来到游乐园。
一个孩子都没有。员工大姐拿着扫帚这里扫扫,那里扫扫,看起来也百无聊赖。
过了会儿,她拿着手机也进了城堡区,背抵泡沫墙坐在我附近。“嗨,听说武汉的病例增加了!你看。”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我瞟了一眼,我知道。武汉的群友都在聊,会不会封城,我们觉得没那么严重。还有群友说,当年非典都没封,怎么可能?
我陪溜溜拿海洋球,砸着游戏屏幕上的消消乐,他高兴地大喊大叫。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这么简单的玩意就可以让他快乐。
员工大姐和我们唠嗑,我告诉她说我是武汉人,她笑笑:“幸亏你们没有回去,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在封高速了。”
我并没觉得有多庆幸,因为我想念热干面已经很久了。
像我这种睡神级别的人,每天五六点起床做早餐,简直是要我的命。在武汉生活时,热干面、豆皮、蛋酒、煎饺全都救了我。可以多睡会儿,出门五分钟,随便一条街上至少三四家早餐馆,一碗热干面,热乎乎的,又方便又吃得饱。
武汉人端着热干面赶公交车,是江城一道风景。外地人看了咋舌,我们习以为常。
这天,商场里戴口罩的人明显多了。有个奶奶带着孙子来游乐场玩,两个人都戴了口罩。员工大姐端着盒饭,跟我说:“你还是去一楼屯点菜吧,我刚刚下去买吃的,看到鸡蛋和泡面都被人抢光了。”
我笑了,太夸张了吧。不过还是以防万一,我去一楼买了点胡萝卜和肉。单位放假时发了一箱青菜,还没吃完。我和溜溜两个人吃得慢,放久了菜也会烂。备上一个星期的,刚刚好。
3
1月23日早晨,我刚醒来就下意识打开手机看疫情动态。
武汉,真的封城了。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堵。给朋友们发了微信,互相问候了平安,我们都决定宅家里。我给溜溜解释了一下,不带他去游乐园了。
我给妈妈发了消息,她还在老家邻居家打麻将,说接我电话没时间胡牌了,我赶紧挂了。因为叛逆,我和母亲的关系一直比较疏离,我厌烦她的唠叨和控制,她反感我的独立和大道理。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偶尔问候,没有太多交集,没有太多温度。我们都习惯了。
休假后在家里,我给溜溜做了胡萝卜、花菜、肉片、年糕、地瓜粉——不知道算不算东北乱炖,打了个西红柿蛋汤,还煎了个秋刀鱼,也是单位发的。
溜溜吃得脸上都是菜叶,我看他一眼,他咧着嘴笑,用袖子迅速一擦:“妈妈,你做的好好吃,我好高兴你!”我说:“我也高兴你。”
他张开胳膊,“妈妈,我们来个爱的抱抱吧!”
我马上把他迎接到怀里,他油乎乎的小手舒服地搂住我。爱的抱抱——这是他从动画片《诺亚方舟漂流记》里,跟着小象鼻兽芬尼学到的。
动画片里,面对洪水的侵袭,所有动物都按照名单登船避难。芬尼和爸爸的名字却不在上面,他们还意外分开了,经历了很多磨难,芬尼和爸爸才重逢。后来狮子船长允许他们上船,但他们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拥有在水里生存的能力。既然洪水避免不了,那就与水共存,等待潮水退去。
如果病毒无法完全消失,我希望至少人类也可以获得与之共存的能力。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放假在家的溜溜,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想吃就吃,咳嗽已经好了。我想着,武汉那么大,是国际大都市,封城几天就会好了吧。
4
朋友们在微信上互相问候,提醒戴口罩、别出门。大家开始屯菜。
那个从安徽回武汉的群友抱怨,进不了武汉,途中旅馆看到是武汉身份证就不让住,他被几家赶出来,后来好不容易说了几句河南方言,撒谎身份证丢了,才骗过一家旅馆,住进最差的房间,心里还在害怕。房子很小,光线阴暗。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要躲。
群里沉默几秒,大家开始安慰他,过几天就好啦。还有人开玩笑,看来要会几种方言才好。有群友发红包,大家抢着红包,冲淡了一点哀伤的气氛。
我已经和孩子过了几年安静的除夕,习惯了。跟那个回不了武汉的群友闲聊几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很想再吃到妈妈做的菜,每年他最爱的是鱼糕,妈妈会做的比肉糕多一些。
除夕夜,打开电视,我和溜溜一起看春晚。妈妈发过来几个字的微信:我要看溜溜。她连语音都懒得发。我问溜溜要不要视频,溜溜说不要,他要看电视,他用语音给妈妈问了新年好。妈妈发了个红包,她连个笑脸的表情都舍不得发,我也舍不得,仅仅回了个谢谢。
春晚临时安排了主持人读诗,溜溜问我念的是什么,我说武汉生病了,大家都在给它加油,希望它早点好起来。
溜溜说,那我们快回去照顾它,妈妈你快发微信,我要跟奥特曼说,让他来帮忙。
我说,我们待在家就是帮忙啦。这段时间不去游乐园,没有小伙伴,可能还要继续待在家,你可以做到吗?他点点头。
为了满足溜溜的好奇心,我给他讲从新闻上看来的病毒讯息,解释戴口罩的重要性,还有医生们战斗在一线的故事。他跑去打开抽屉,戴上奥特曼头盔和口罩,认真地说:“妈妈,他们在哪里?我也要去杀病毒。我很厉害。”
我抱紧他:“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你的确很厉害。不过不用了,很多叔叔阿姨会战胜它的。一定。”
那天夜里,我醒了几次,每次一入睡就回到了武汉。
武汉大学樱花季,总有武警站在门口执勤,全国各地,甚至外国友人都奔赴赶来,一睹这满园绚烂的芳华。微风吹拂,我和初恋在樱花大道上散步,一仰头,无数的洁白零星飞舞,落在肩上,耳边。真有种身处日本的时空旅行感。突然,樱花全都变成了雨,大家都拼命找伞,躲雨……
珞珈山下,武昌东湖旁,有小小的秋千架隐藏在花坛丛林。我和湖北经济学院的闺蜜坐在上面摇荡。她跟我诉说,自己因为洁癖被全寝室孤立,我安慰着她。东湖被风吹得席卷起大浪,浪水追向我们而来,我们奔跑……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害怕休息不好,耽误照顾溜溜,立即定了闹钟,强制自己规律作息。
白天里,老朋友从武汉发来视频,她在家里客厅和老公牵着绳子,让两个女儿玩跳绳。她说,等疫情过去,她和武汉张开怀抱等着我,回去一起看樱花。
我说:好,我会回去。
5
早晨清点了冰箱,菜吃完了,楼下过了红绿灯就有个卖菜的小店面,出门三分钟就走到了。我给溜溜交待了一下,戴上口罩、围巾和帽子出门。
卖菜老板娘把大白菜、萝卜、面粉和鸡蛋塞满白色大塑料袋,放在秤上,好心提醒我:“你多屯点吧,前面西流庄大菜场的车这几天过不来。我们进不了货,要等几天。”她老家在浙江,今年也是响应国家号召,为减少人员流动没敢回去。
回来路过药店,我进去买了瓶糖浆,看到有几箱口罩刚到货,放在地上,店员正在清点数量。陆陆续续进来人,一进来就几包几包地买口罩,我还没出药店,口罩箱就空了。
走回到家楼下,听见溜溜喊我,抬头,他趴在窗户笑:“妈妈,你回来啦!”窗户有密麻防盗网,看不清他的小脸。我大声答应了他,拎着菜上楼,楼道像没住人一样静悄悄,台阶上的灰尘比平常要厚一点。门洞贴了红色告示纸,要排查湖北来往人员,要大家注意隔离,家居消毒卫生。
晚上睡觉前,妈妈的微信又来了,我把手机给溜溜。溜溜问她打牌有没有赢钱,她说没有,村里大喇叭不让出门打牌了,在院子里晒了一天被子。她比以前说话要多,最后和溜溜说了再见,又发了个红包。
我跟溜溜说,别点了,姥姥要关在家里好多天的话,还不知道工资能发多少,我还没给她发红包呢。
溜溜在家待不住了,我陪他打乒乓球,读绘本,扮演奥特曼打架,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说没有小朋友,太无聊了,吵着非要出去。
我想了想,决定就到楼下院子里呆一会儿,跟他商量好:出门手千万别碰任何东西,因为院子里停着很多车,害怕他触碰车,不知道车都去过哪些地方,携带什么细菌。他同意了。我们戴好口罩,小心翼翼下楼。
阳光很好,院子里没人。我们走到空旷的健身器材旁,竖着耳朵听,溜溜说:“妈妈,好安静,我只听到一只小狗在叫。”我也听到了,摸摸他的头:“可能,那只小狗也像你一样,在家无聊关不住了。它想出来玩。”
溜溜不明白:“那为什么几天了,大家还不出来玩?我每次感冒,几天就好了。武汉还没好吗?”
我拿出手机看新闻:“还没有,而且病毒跑到很多城市了。不过,也有治好的。我们还是要注意。”
阳光真好,亮堂堂的,可是感觉不到温暖。靠近海的城市,比较潮湿。青岛有青岛的美,武汉有武汉的特色,在哪里长大就习惯了哪里。我的脑海里,满满都是对武汉回忆。
武汉的冬天,只要不下雨,一出大太阳,就跟春天似的,孩子们可以脱下外套只穿个毛衣,满广场跑着撒欢,流了汗也不怕。武汉的风没有海风那么凉。
火炉城的武汉,夏天从四月就开始了。江汉路步行街,可以看到穿裙子的姑娘们,满街大长腿比比皆是。怕热的人不适合呆在武汉,六月底,过了早上七点就不适合出门了,用手摸头皮都是烫的,而且炙热的温度会断断续续持续到十月。
不过,夏天的下午四五点钟吃过早晚饭,就能出门玩几个小时,弥补白天的遗憾。随便一个小广场、公园,都是人。广场舞,遛孩子,遛狗。武汉人喜欢热闹,喜欢吃,大嗓门,豪情万丈。
吉庆街里有拉二胡的,有啤酒大排档,一家挨一家,门口五六个大圆木桌,太阳还没下山就摆上了碗筷,扯上了一次性桌布。黄昏第一缕晚霞洒下来,烹熟了酒红色的油焖大虾,光着大膀子的武汉男人们出场了。笑声混着啤酒的香味,在空气里冒泡泡。
“个板板!”
“老子信了你的邪!”
“说么斯?你脑壳被门卡了啵?”
“这个辣,莫葛伢七。(辣,别给孩子吃)”
……
溜溜扯我的袖子:“好了,我们回家吧。”我说:“好。”
回家进门,我给他脱了衣服,喷点酒精消毒,他要睡午觉了。盖好被子,他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妈妈,我想武汉了。想瓜瓜。”
我决定了:“好,等病毒好了,我们回武汉。带你找瓜瓜玩。”
看到他闭上眼,甜甜地睡着。我真希望,我们一觉醒来,第二天武汉就好了。封城,疫情,死亡,只是一场梦。
6
可能是没有牌打,实在无聊,妈妈的微信一大早又来了:我要看溜溜。
把手机递给溜溜,同昨天一样,我去做饭,从厨房回来,发现他偷偷拿手机对着我,怕被发现,赶紧又对着自己,小声对手机里说:“看到啦?”
看到溜溜又在点红包,我有点不高兴:“妈妈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再点姥姥的红包了吗,她又没挣多少钱。”
“姥姥说了,一定要点的,”溜溜有点委屈,小声嘟囔:“我又不能白干活。”
“哎哟你干啥活啦?”我问。溜溜抱着恐龙玩具跑开:“姥姥说了,让你用红包给我买好吃的哦!不是给你的!”
青岛的朋友给我发微信,问我缺什么菜,我说不缺。她要给我送儿童口罩来,说家里刚好找出来一包。我答应了,我看到网上说很多地方都买不到口罩了。
她在楼下递给我一包口罩,匆匆走了。我说谢谢,想拥抱她,不敢,也来不及。
每天早晨,我打开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看疫情图,数据还在增长。好消息是,治愈的人也在增长。
大家都宅在家里,看着网友们互相打气发着搞笑的小段子,偶尔乐一乐。看到《武汉伢》那首歌,唱到“只准自己骂,只许别人夸”,我的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
武汉回阳逻的那个群友发消息,旅馆老板知道了他是武汉的,还让他放心住,叫他武汉解封了再回去,不用担心房钱。每天还有一日三餐,但要配合量体温,不出门。
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有人发了张武汉加油的动图,每个人都开始接龙发图。群主发了个大红包:“要团结,这个时候全国人民都在支援,莫乱跑就是作贡献鸟(了)。”
群友们纷纷赞同:“对头,武汉会好滴!”
7
山东省发布了通知,普通中小学、幼儿园开学时间不得早于2月17日。
单位在工作群里却让大家3号去上班,说只有半天,开会打扫卫生。老师们迅速拉了个小群,经过商量,大家统一意见,在大群表达了不敢出门的想法,怕携带病毒细菌,回家感染老人孩子。
领导没办法,只好把时间调整到17号。我们在小群里松了口气。
青岛的天气仍然阴沉,温度零下一度。窗外灰蒙蒙的,后面的石榴树和桃子树光秃秃的,连只麻雀都没有。
待在家里,世界仿佛冻住了,时间也凝固了,只有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消息,各种视频画面,才让人还有活在人世间的感觉。
妈妈每天早晨和晚上睡觉前都开始发微信了,只是一句都不和我聊天,只和溜溜说。无非是:起床了吗,吃了吗,有没有睡午觉,你妈妈那个大懒虫有没有给你做早饭。你醒得比妈妈早,每天要按时叫她起床啊。
我翻个身睡觉,觉得她真是没变,还是那么啰嗦。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我们总吵架,她可以拎着抹布把我从厨房追到客厅,再追到卧室。我想着离她远点就解脱了,现在居然遥控我儿子管我。真是。
住在汉口的敏姐给我发信息,又勾起我的馋:一碗豆丝煮水饺,白玉色的汤面上点缀着几颗小青豆,自己打的腰花面里淀粉比较多,汤浓浓的,隔着屏幕我都闻到了那股腰花的爆香。还有盘紫色的红菜苔,都是武汉人家里的平常小菜。
我问,一定很贵了吧,现在都封城不好买菜。
敏姐回复,不贵,你知道的,那个经常来小区门口摆摊的农村大爷,菜苔是他自己种的,他说我们买菜现在不方便了,他就把菜地里的多送了一些来,一捆两块五,卖完了他回去家里呆着不出来。那天我多买了些。
她得意地炫耀:以后等你回来,我做饭你吃,关在家里这些天,练出来了。她老公在视频里也拿着碗筷乐,被敏姐一把推去洗碗池。
真好,记得我还在武汉时,敏姐总和老公吵架,觉得老公陪自己太少,说两地分居的异地婚真让人受不了。吵到激烈处,两人还摔过盘子,我当时安慰她,你们俩的力比多无处释放,这样下去家里要培养出两个武林高手来了啊。她噗嗤笑出声。后来两口子又和好如初。
看着他们的笑脸,我想,他们家里的盘子,这些天应该一个都不会少。
8
早晨,我习惯性打开手机,比起疫情图,先看看妈妈有没有发消息。她没有。
心里有点忐忑,我主动给她发了个表情包:溜溜想你了。想看你。
三秒不到,那边发过来视频通话,妈妈傲娇地表示让溜溜接电话,溜溜接了。我去做饭。
我在厨房竖起耳朵听,妈妈说:“溜溜啊,你没感冒吧?你还听话吧?”溜溜每句都回答后,那边沉默了会,又说:“把电话给妈妈吧?”
我接过电话有点紧张,多年来我们交流都很少,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我,唯独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于是,我把镜头对着我正在切菜的案板,她马上一脸嫌弃加指责,开启唠叨模式:“早就跟你说过多少遍,刀子不要放在边边上,你从小就不听,用过的刀子,喝过水的杯子,总是喜欢放在边边上,掉下来呢?你就是这个德性,和你爸一个样!”
她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应该没有感冒发烧,我心安了一些。但我不说话,她的口气缓和了:“多炒点肉吃,那么瘦,跟个电线杆子似的。属兔的,又不属马,跑那么远。”
“晓得了。”我尽量平淡地回答。在气势较量上,我们是亲母女。
到了晚上关灯后,我开始失眠,又想念起曾经住过的武湖菜场一条街,浓浓的烟火气。
杂货店对面的鱼摊,地上盆子里的鱼总会趁老板不注意,越狱跳到马路上,老板看了气,捡回后就一棒子按着敲晕,然后扯着嗓子叫:“新鲜草鱼!新鲜草鱼!六元一斤!”
中百超市门口的那家鸡笼总是那么臭,每次必须路过它去吃一家好吃的小笼包,我就会提前屏住呼吸,推着溜溜小跑过去。
还有,2018年武湖的曾麻子热干面,才四元一碗,不知道现在涨价没有。知道溜溜爱吃香菇,每次老板娘都会舀一大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麻溜倒入碗里,撒上葱花,裹挟着胡萝卜丁,芝麻酱搅拌均匀,用筷子捞起一坨满口吞,所有的香气钻进去,整个胃都是暖乎乎的。用武汉话,安逸!
还有,卖一元钱四个的小煎饺,那个奶奶经常给五个。有时,她笑眯眯地让溜溜叫她一声奶奶,就连一元钱都不要了。不知道那个奶奶现在还好吧。
我想回武汉,再去吃她的饺子。一定,还有机会。
我想你,武汉。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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