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触摸 用心烹饪

青岛早报 2019-11-18 04:53 大字

能下厨张罗一桌好菜,做到色香味俱佳,在许多人看来并非易事,若再蒙上眼睛烧菜做饭,即便对于大厨来说也是一项很难完成的任务。而65岁的贺芳红,双目失明,却能做得一手好菜,凭的就是用手摸索着不断尝试和用心烹饪。

盲人下厨得心应手

在一次青岛市残联举办的盲人生活经验交流会上,记者第一次见到了贺芳红。 “首先上台分享生活经验的是贺大姐,她很会做饭,她做的炸鱼我吃过,让我至今难忘。 ”青岛市盲人协会会长曲云峰这样介绍贺芳红。交流会上,贺芳红向盲人朋友们分享了她的下厨经验,让盲人朋友十分受用。盲人做菜,难度可想而知,于是记者决定到贺芳红的家中实地探访。

几天后,记者如约来到贺芳红的家。进门第一感觉便是干净整洁,地上一尘不染,物品摆放井然有序。厨房里,洗菜切菜、热锅倒油、下锅翻炒、调味出锅……贺芳红忙得不亦乐乎,做饭的每个步骤她都牢记于心,各种调味品信手拈来,做饭动作十分娴熟,火候把握也恰到好处。很难想象眼前这位“煮妇”,是位毫无光感的盲人。

眼睛看不见,贺芳红做饭全靠听觉、触觉、嗅觉的感知。择菜时,她凭借手感去掉烂叶、枯叶和菜根。洗菜时,她将菜叶逐片清洗,再转移到另一个盆里,反复清洗几遍直到盆底没有沙子,才确定菜叶已经洗净。切菜、切肉,她左手一点点推动食材,右手持刀轻抬轻落,但速度却不输常人。准备炒菜了,她反复在火上旋转锅具,直到听不到滋啦滋啦的响声,锅就干了。

炒菜离不开油盐酱醋,贺芳红把各种调味品统一摆在厨房的一角,每一味调味品都有特定的容器并摆放在特定的位置,这样她就能准确拿到。

“往锅里倒花生油没有声响,无法判断花生油的用量,我就把它倒在茶缸里,需要时用勺子舀。 ”贺芳红说,做不同的菜,用几勺花生油,她都心中有数。倒酱油、醋靠的是听声,将蚝油倒到勺子里凭的是对重量的感觉。盐、白糖、鸡精这样的晶状调味品,放在调味罐里,依靠手指抓取,一来能掌握用量,二来通过触觉能确认放的调味品对不对。她将手掌放在锅上方以感知锅的温度,通过闻味、食材的软硬程度和经验掌握饭菜的火候,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

意外致盲一度消沉

得心应手的烹饪背后,却有着万般的无奈和一段心酸的过往。 “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视力便只有0.1。当时还没有全盲,能看到比较模糊的影像,对生活的影响也不是很大。直到1995年,一场事故让我完全失明,生活也一度陷入绝望。 ”如今回忆起当年的往事,贺芳红已经十分坦然。像许多盲人一样,贺芳红选择了推拿这份职业。从盲校毕业后,她被分配到岛城一所康复医院,业余时她会到栈桥摆摊按摩。 1995年的一天,贺芳红在栈桥出摊时,被另一名盲人按摩师无意中伤到了眼睛,导致眼底出血。经过多次治疗但视力一直恶化,直到1997年,黑暗完全吞噬了她的生活。“没了光感,周围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贺芳红说,她曾一度失去生活的信心,将自己封闭在家里,就连亲戚和邻居都不知道她失明的事情,为此母亲从老家赶到青岛照顾她。

调整心态走出阴霾

家人的陪伴和鼓励让贺芳红逐渐走出阴霾。贺芳红的丈夫张建国今年65岁,同样是盲人的他与贺芳红有着许多相似的经历。 12岁时,一次医疗事故导致双眼失明,张建国通过不懈的努力成为康复医院的按摩师,并在那里结识了贺芳红。两人之后步入婚姻的殿堂,并有了爱情的结晶。 1997年贺芳红完全失明后,丈夫给予了她强大的内心支持,鼓励她正面面对挫折,日子还是要一步步过下去的。

1998年,经过一年心态的调整,贺芳红决心走出阴霾。 “眼睛看不见了,什么事情都要从头来学。之前凭借着微弱的视力能完成许多家务,当真正陷入一片漆黑的世界时,则变得截然不同。 ”贺芳红说,失明前是她搀扶着丈夫走路,失明后丈夫拄着盲杖走在前面引领着她出行。她跟着丈夫学习用盲杖走路,并在市残联、市盲人协会的帮助下学会了许多盲人生活的技能。但当真正独立面对生活时,各种困难可想而知。1999年,贺芳红的母亲回老家照顾患病的父亲,家务的重担落在了贺芳红的身上。

丈夫谎称爱吃糊鱼

“盲人做饭,免不了磕磕碰碰,烫伤、刀伤都在所难免。 ”贺芳红摊开双手,几处不平整的伤痕依稀可见。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刀切到手指,更记不清多少次被热油灼伤,被热锅烫伤。最初那段日子,贺芳红炒的菜总是糊。孩子则抱怨这个咸了,那个淡了。有一次炸鱼,孩子说,妈妈做的鱼都糊了,不好吃。而丈夫却对孩子说,爸爸就喜欢妈妈做的饭,爸爸就爱吃糊的鱼。事后,贺芳红听到丈夫和孩子在屋子里谈话,丈夫嘱咐孩子:“妈妈刚刚失明,还要操持这个家,很不容易。即使饭菜做糊了,做咸了,我们也不能埋怨她。 ”丈夫的一席话,让贺芳红更加坚定了面对困难的勇气。不久贺芳红便掌握了炒菜的技巧,煎炒烹炸样样都行。生活上得到肯定的她,备受鼓舞,尝试着独自拄起盲杖走出家门,回归社会。

2000年,每天中午贺芳红都早早准备好午饭,让亲戚帮忙送给丈夫。一天中午,贺芳红迟迟没有等到亲戚来,担心做好的饭菜凉了,贺芳红决定亲自给丈夫送午饭。那是她失明后第一次独自走出家门。从家到丈夫工作的诊所,她曾走过无数次。“失明前我领着老公,抱着孩子,这段路要走一刻钟,那天我自己拄着盲杖走了半个小时。但当我到达诊所时,丈夫和同事们都大吃一惊。 ”贺芳红说,自打那时起,她便每天承担起了给丈夫送饭的任务。直到近些年,年龄大了,加之路上车辆增多,这一任务才又由亲戚代劳。

用心烹出美味佳肴

如今只要能说得上名字的家常菜,贺芳红都手到擒来。最拿手的当属炸鱼和土豆炖鸡翅。炸鱼承载着一家人难忘的记忆,土豆烧鸡翅则是孙子的最爱。晚上,儿子一家带着孙子回家吃饭。贺芳红一大早托亲戚买回了新鲜的带鱼和鸡翅。中午,便提前将带鱼洗净切段,和鸡翅分别用盐腌制上。

“鱼的油要多,一开始油温要热,然后转中火,无须裹面,这样炸出来的鱼十分香脆。 ”贺芳红将大半缸油倒入锅中,不时用手感知油温。油温合适的时候,便徒手拿起一条带鱼段,顺着锅边滑入油中。 “这样放鱼才不会溅油,用铲子推一推,鱼段不粘锅底时再放另一段。 ”每锅炸鱼,贺芳红只放两三段,当鱼段一面完全定型时再翻面炸至另一面定型。这都是贺芳红从无数次失败中总结出的经验。

土豆烧鸡翅,锅内加油爆香葱姜和八角,放入腌制好的鸡翅翻炒,加入老抽给鸡肉上色,再倒入土豆翻炒均匀,加入少量食盐给土豆提鲜,再加水烧至土豆软烂,收汁便可出锅。贺芳红的土豆烧鸡翅做法并不花哨,也没有复杂的调味,却用心诠释了一位盲人“煮妇”爱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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