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金鹿”

青岛早报 2019-11-12 06:18 大字

那年我18岁,中师毕业后被分配到离家五六十里地的村子教书。学校紧傍着大沂河,我到河边看日出日落。学校里只我和英山兄住校,每到周日他都要骑车回家,我守着空荡荡的学校非常寂寥。校工老王只会用校园里自种的几样青菜炒炒炖炖,不会做饭。所以,我急需一辆自行车回家带饭,或者到镇里买些面粉、油盐,学着做饭。

买自行车需要自行车票,恰巧英山兄有一张自行车票。我的月工资是33.5元,省吃俭用攒了三个月,又借了英山30元,才凑够买自行车的钱。英山兄力主我选青岛产的“大金鹿”,价格偏低,粗重耐用,回家带饭带粮方便。我的理想是买上海产的“永久”,美观时髦,骑起来飞快。可“永久”价格高,比“大金鹿”贵好几十元,最后我还是听从了英山兄的建议。

我们俩去了县城五金公司两次,才买回到“大金鹿”。回来的路上,我欢天喜地,虽然顶着大风,依然把英山落下一截路。英山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赶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师弟,你悠着点,新车要磨合,回去后俺给你整整车,现在你不能猛蹬快骑。 ”

我们到镇上买来彩色塑料带,回校后英山兄把我的新车整了整,链条上溜了油,所有螺丝都紧了紧,再用塑料带把车架缠起来。这样一来,“大金鹿”看上去活像个新娘子。学校的其他老师,还有我教的几个五年级学生,都围过来看热闹。和我搭班的陈老师还骑车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回来后直夸英山心细手巧,把车子整得非常好骑。

“大金鹿”不仅驮着我每周来回百余里回老家带粮带饭,还载着我去镇里去县城办事或者游玩。上世纪80年代,年轻人最好的娱乐方式是看电影。那时镇子里放映根据路遥小说改编的电影《人生》,英山和我一说,我晚饭也没吃好就催英山赶紧带我去看,结果到了影院还是晚了,错过了三年民办教师的高加林被人顶替那一段,后来又进城补看了一遍。我们看得激情满怀,热泪盈眶,为电影里人物的遭际悲喜交加。骑着“大金鹿”回校的路上,皎皎明月下,我们穿过林间小路,脑海里浮现出心地善良的刘巧珍那张俊美的面庞,耳畔仿佛响起赶车的德顺老汉唱的《信天游》:“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清水水的玻璃隔着窗子照,满口口白牙牙对着哥哥笑,双扇扇的门来单扇扇的开,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

第二年春天,“大金鹿”载着我去县城相亲。别人给我介绍的姑娘是县化肥厂的工人,梳着一根大辫子。那天晚上,她推着一辆“凤凰”女式自行车,耀明瓦亮。两相对照,我的笨重的“大金鹿”显得很土气。姑娘对我的工作不大满意,可对我的长相还有点留恋,又约我看了一次电影。电影的名字记不得了,只记得她问了我一句:“你以后能不能调回城里? ”我傻傻地答道:“干吗要回城?我教学还不到一年,孩子们喜欢我,离不开我,我不想进城。 ”姑娘冷冷地看我一眼,再无言语,我知道这事告吹了。

回校后,我气鼓鼓的,狠狠踹了“大金鹿”两脚。英山兄扶起车子,悠悠地说:“师弟,老话说得好,佛受一炉香,人争一口气。咱不能拿自行车撒气啊,当教书匠有什么不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咱就要干出成绩,让瞧不起老师的人刮目相看。再说,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 ”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家几年前就添置了轿车,我已经很少骑自行车了。可我还是忘不了那辆“大金鹿”,忘不了清苦岁月里懵懂单纯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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