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快递
从五月离开家乡到北京,父亲每隔两天就打来电话。学会用微信后,他热衷于和我视频聊天,而且隔不了多久,我就能收到寄自父亲的快递包裹。
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洞庭湖畔的武陵,很少离家。父亲大概很不放心离家千里的我。自从丈夫调任北京工作后,父亲就很担心,他怕我冲动之下会辞去工作,远走高飞。北方这座大城人多车多,不比南方山清水秀。在家时,每到周末,父亲准保电话让我回家,他亲自操厨,最拿手的是药膳猪肚、爆炒仔鸡和香辣小龙虾。他美滋滋地看着我吃完,并不介意我因此而变得日渐肥胖。
父亲节那天,我在北京给父亲打电话,忍不住告诉他,我已办好借调手续,先在这里工作两年。其实借调手续早就办好了,可是我一直不敢和父亲商量,怕遭他反对。父母都已年过七十,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但在外地工作与丈夫孩子团聚一直是我的心愿,对于我来说是两难的选择。第二天,母亲打来电话,她说,你爸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流了一夜眼泪,说你离开后他以后的生活都没有什么指望了,还担心你在外地能不能适应,工作也不知道如意不如意,他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担心。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日子慢慢流逝,时间让内心激烈的情感慢慢放缓。五月孩子忙于高考复习,我内心的焦虑与日俱增。孩子每晚复习到深夜,而且一大早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学校。父亲每次打电话都劝说我,考不考得上大学是一回事,不要给孩子太多的压力。没过多久,父亲寄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是用塑料袋封好的药材——天麻和人参,天麻和人参都切成小薄片,干干净净地包在一堆泡沫之间。父亲打来电话,让我每周用鱼头和天麻一起炖煮,说会增加孩子的记忆力。父亲说小镇上新开了家快递公司,以后需要什么都电话给他,他直接快递给我。
从前听过一句感人的话“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认为,天下的爱最无私的就是父母给的,不求回报,用心至深。父亲想用快递来表达他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北京的天气不同于南方的温润潮湿,因为适应不了干燥气候,我双手脱皮,而且鼻子也经常干出血来,有一次电话向父亲诉苦。没过多久,就收到父亲寄来的各种药膏。父亲说,这是水土不服所引起,让我回家乡小住一段时间就好了。他大概是想念女儿了,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八月一天,我出差到青岛,回来后关节疼痛不已,到医院住了几天。医生说这是骨头受损引起的关节炎,最好的方法是卧床休息,得二个月才能恢复。因为疼痛,我脾气很不好,也不愿多搭理人,但以后每天,父亲都发来微信问我怎么样了。父亲是当地有小有名气的中医,他大概把能想到的对关节炎有疗效的药物都给我寄来了。每周,我都收到快递包裹,第一周是止痛的洛索芬那,另一周是活血胶囊,骨伤止痛膏。过了几天,我又收到一大盒钙片和维生素。父亲似乎比我自己更焦急我的疼痛。二十天后,我的病情已有好转,八月末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快递包,我拆开了一看,父亲把诊所一台大大的理疗仪给我寄过来……父亲说要巩固疗效,怕对以后的行走有影响。
秋天,我源源不断地收到父亲寄来的快递,一大瓶家乡产的茶籽油,母亲做的辣椒油用胶带封好了寄过来,山里舅舅晒干的春笋,大姑做好的炸辣椒。有次吃饭,我清点桌上的美食,干笋炖肉,来自安化舅舅家,干炸小鱼是表妹捕捞的,凉拌萝卜是小姑腌制的,满桌菜都来自父亲寄的快递包裹。
朋友微信说,这是中国式的父爱,是一种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爱。而我,一时还不知道如何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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