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少年时(连载三十二)
张传玺
38、简朴、活泼的子小学
1939年秋,我因涛雒的形势紧张,学校开学无望,就到子小学插班,读四年级下学期。学校设在子村北面的一座龙王庙中,村人称 此庙为“后庙”。由于子是渔村,靠海吃饭,不敢触动龙王老爷,因之庙内大殿并无损伤。龙王老爷高高端坐在大殿的正中,两旁各塑神像四座,其中有雷公、闪母、风婆、雨神等,两侧梁上,都塑有巨龙蟠绕,色彩鲜艳,金碧辉煌。但由于殿在校内,平时殿门紧闭,无人进殿。大殿的右首,有厢房三间,为学校的办公室。自此向东,院落宽敞。其北接大殿的东山墙向东,建有两间大教室。五檩瓦顶,玻璃门窗。室内高处中檩上,钉一白漆木条,上书“一九三四年春月谷旦校董叶春墀”等字样。叶春墀,字玉阶,本村首富“瑞春”号的主人叶华东的三弟,日本留学生,为青岛的著名会计师,青岛裕泰轮船行(公司)的主人。此新建教室是由他捐款修建的。
院落的东南角尚有一座小型钟楼,门紧锁。墙外,有一古碑,青石质,髙约两米,面向南,建于清道光四年,记录着本村的起源,乾隆21年洪水为灾,全村被冲没,后来重建等事,迄于立碑之时。文长200余字,是一部简明扼要的《子村史》,十分可贵。钟楼与大殿、西厢房相合,可以勾画出此龙王庙的原始范围。院内可供百名学生的拍球、跳绳活动。其东部,有沙坑和跳高架,是跳高、跳远之处。院落的大门与大殿相对向南,大门为原龙王庙的旧山门。大门外为一大广场,其东半部为校用篮球场。其南,筑有一土石砌成的露天大戏台。再南则为直径约有500米的圆形芦苇荡,属于校产。再南,则为大子村。
学校只有一至五年级,各一个班。复室教学,二、三、四年级合 50余人,在同一教室;一、五年级合50余人,在另一教室。只有两位教师。王文秀老师约20多岁,教一、五年级;傅承全老师略小一些,教二、三、四年级。校长为叶蓬山,日本留学生,曾在日照县立初级中学任教。后回老家子,兼任小学校长,但很少到校。
子小学与涛雒小学相比,教师、学生少得多,各项制度又不太规范,图书、仪器等设备不足,处处显示其草创的特点。可是论其创办时间,则始于民国初年,与涛雒小学约略同时。它也有其好的 一面,就是旧框框较少,平民化较多。师生之间,同学之间的门第关系,男女同学关系,都优于涛雒小学。一年级学生即写大仿;二年级以上学生,均写日记。课程中有“讲演”课,“时事”课,“师道尊严”较少,民主、自由较多。因之,学校生活生气勃勃,欣欣向荣。三年级有一位同学在日记本中记述他的父亲在责备他的哥哥时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把他批了一顿。”傅承全老师在批阅他的“日记本”时写道:“还有五七三十五呢?”我的同班同学叶连沂在日记本中记述他在上学时的路上,看到有两个小孩在打架。他将“孩”字误写成“孙“字。文曰:“有两个小孙子在打架。”傅承全老师在他的日记本上批曰:“儿子哪里去了?”这两件事都曾由傅老师在班上宣读过,并引发哄堂大笑。老师讲“时事”课,有时边讲边提问。有一次,傅老师讲“欧洲大战”,提问二年级学生叶连实:“什么是‘欧洲大战’?”叶连实惶惑不安,边想边自言自语地说:“欧洲大蛋子!欧洲大蛋子!”全班亦哄堂大笑,傅老师无可奈何地直摇头。“讲演”课是由老师主持,学生讲演,内容、时间都不限制。故事、笑话、新闻、知识、对联、谜语均可,都深受同学们的欢迎。
课外活动时间,校园内更是热闹。有打篮球的,有跳高、跳远的,还有打拐的。两位老师往往参与其间。傅老师还向五年级大同学挑战打拐。他抱起左腿,大喊一声,直冲向打拐的一号种子郭建新同学,郭同学全力迎战,可是他的年龄、身高、体力都略低于傅老师,在五六个回合之后,即气喘吁吁,右腿不支, 败下阵来。上述情况虽有些近于可笑,但据我观察,在校学生都相当自觉地遵守校纪,对老师相当尊敬,在校内,没有打人骂人或偷偷摸摸的行为。学习的风气也比较好,积极向上,生动活泼。我初入学时,比较拘谨,有点呆板。日子久了,也活泼了许多。第一次上台“讲演”时,手脚都不知怎么放,心里发慌,前言不接后语,总感到不好意思。我第二次“讲演”,题目叫《学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的体会》,将我在涛雒小学所学的东西讲述了一遍。受到同学们的称赞,老师的表扬。我从此以后不再害怕上台讲演了。
10月间,早晚都很冷。我早上从小东子到校,要跨过芦苇荡,穿过舍林(公共墓地),再到学校,约有二里路。如遇阴雨天气,或雾大天黑,有些恐怖。有一天,王老师找我谈话,建议我来校与他同住。就是只带一条小薄被即可,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他说,傅老师的床上已增加了两个同学。都是大子人。我住小东子,更应当照顾。我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同意了。
王老师负责教务,个性内向,思想进步。他睡的是用木板铺,较宽敞。我只带了父亲用过的一条小薄被,—个枕头,其他的被褥、床单等都是王老师的。傅老师也睡木板铺,同睡的是五年级的两位同学。傅老师每天回家吃晚饭后,顺手带回两三个大地瓜(白薯),到夜间九点左右,他就将地瓜削皮,切成薄片,在炉子上煮小半锅,我们每人分到一碗,连汤带水地吃下去,既去寒取暖,又免除饥肠辘辘,很受欢迎。
王、傅两位老师都是中学毕业生出身,有些当年的同学、同事常来拜访,有的人还会借宿。从他们所谈,有的人与八路军或抗日游击队有关系,如说到老五旅、五支队、十二支队、刘涌团长等。来人中有钟连吉,是小东子人,时在东北军57军111师政工部任职。大子人郭建墀是在外乡教家馆,年龄略大,学识也略高,王、傅两位老师都称他“郭老师”。他编了一组《抗日小放牛》歌曲,来校请王老师用风琴配音谱曲并刻蜡版油印。我记得其中的一段:
女声:丰台站上谁人在扎营?
什么人无端受苦情?
什么人野心不知足?
什么时候又把上海攻?
呀呼嗨!呀呼嗨!呀呼呀嗨依个呀嗨!
男声:丰台站上日寇在扎营!
中国的老百姓受苦情!
大和魂野心不知足!
“八一三”又把上海攻!
呀呼嗨!呀呼嗨!呀呼呀嗨依个呀嗨!
合声:呀——— 呼——— 依———呀———嗨!
我在子小学的三个多月,功课和思想都有很大进步。学期终了考试,获四年级的第一名,得奖品有一块石板和一副棉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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