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发主席,我差你一个风清月明
刘东阳
有些话说早了,很轻。
有些话说早了,会走形。
那些话说早了,还是那些话,却很轻,很飘,像落不入大地的蒲公英飞絮,不能生根开花再把原意的种子起飞和生发。你明白,你的那些话,有着金属的质感,有着雨滴的光芒,有着桩夯入岩石的执信,可是,说早了,如飞过湖面的昆虫之翼,倒影都经不起细小的波澜。说早了,如一朵浮云,瞬间消失于轻风的拨弄。
那些话说早了,还是那些话,很陋,很鄙,像无花时的山野小草,还不是后来的雅室兰花;像埋在土里的异根,还未曾是摆于大堂的雕塑。你的想象里,你的那些话是穿云的响箭,说早了,如棉絮之弹弓。你的想象里,你的那些话是重锤击鼓,说早了,如泥哨瓦音。
可是,有些话,要什么时候说呢?我们男孩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期望了二十岁的我们是一个“英雄”,我们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期许了三十岁的我们是一个“骄子”,然而,我们过了不惑,到了知天命,我们仍然停留在新的原点上,好多要说的话和想说的话,早已枯萎和失忆失境了。
自仿元曲,“惶回首,几十年野路迷途,一脚深一脚滑,一个窘字更兼一个困字伴他,行不能搭翼乘势,心奈何通彻明达?良囿于惠施,善因贫失拓。空落的一个好白一场雪呀,家屋洁,上须发。”
如若没有黄忠之老,姜尚之晚,那些还没有敲开壳的话,就扔进废磨眼里,让风去推让云去转吧!
太阳仍旧升起,原野仍旧承载收获,有些前行还在继续,有些文字还在生发,明知道此刻写下跟赵德发主席的“缘”,早了。然而,跋涉还未停止,那方原野还在召唤,心墙需推,良风益沐,说早了,就带着这话一起前行吧。回首看,荆棘风雨,谁又曾架桥铺路送了谁几程?
二十年前,一个青年通过查号台找到了赵德发主席家里的电话,对话极其简单:您是赵主席吗?我是一个喜欢文学的陌生人,想拿作品给您看。然后,青年很轻易地就得到了德发主席家的地址和可以随时来家里聊的回复。这个青年立刻挤上公交车径直去了。这是一次没有任何前提和准备的拜访,就像你去了一家百货商店一样,就是抱着进去看一看的念头,或者连念头也没有,就是走到那里就无意识地进去而已。
当青年见了德发主席,简单聊了几句,就把自己一个长篇和一个中篇小说的纸稿留了下来,像完成了一个邮递员的任务一样,没了心事,可以离开了。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吧,他还在公交车上,接到了德发主席打来的电话,说小说写得很好,可以加入日照市作协。
是的,这个青年就是我,他接到了德发主席的电话,但是,并没有转上这条大道,而是,自此又不知忙啥去了。那时这个青年刚刚停歇了血液里发作的文字“蛊毒”,游荡全国后刚刚灰头土脸地回到日照,还正无所适从。现在我给这症状有了清晰的诊断,就是这个青年在二十岁的时候,认可了他的三十岁,所以,他停留不在二十岁的现实里,却又打不通那道门。这一病,看似虚症,确是毁了终生,因为他在三十岁的时候,又会活在自我期许的四十岁。调错了“时代差”的脑筋,让他既难苟安于眼前,又因天性良善而难夺利于蝇营,于是这个游荡于文学三里之外和浮游于生活八里之外的青年,会经常地冲击他的命运之门,冥想行一步而功成十年,一个转身,就能是心中的自己。现实怎能轻易放过梦想?于是各种的艰涩和困苦,内心的悲痛,一次次地陷入泥沼,一次次地竭力挣扎。当然,这种痛苦,我们在许多的诗人、画家、作家甚至演员的相关文字或者自述里,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是绝望和希望的互相绞杀和交织。没有经历过的,体味不到那种凄楚。
于是,德发主席就经常地看到这种情形。突然这人几年不见了,突然这人又会来了消息,主席帮我开个介绍信,我要去编《日照茶叶日志》;又一段时间不见了,又来了消息,主席帮我开个介绍信,我要去编著《日照人在青岛》;就这样,消息总会突然就来。主席帮我开介绍信我要去盐城寻找一个老红军的下落,主席帮我开介绍信我要去福建文史馆寻找《大清御史秦国龙》的资料,主席给我的网络大电影《天下诱贼》来当最高嘉宾吧,主席给我的长篇小说《汤谷星语》写序吧,主席帮我推荐省里的长篇小说高研班吧,主席给我的长篇小说《一只白鸟》推荐出版社吧,主席……
而德发主席,从来都是两个字,好的。
生活里“我信任一棵树,可是我不信任一根插在泥里的枝条。”
面对一根插在泥里的枝条,德发主席看到的是枝条上的萌芽和春天。其实,他就是那个春天。
有什么比获得信任更能让我们的人生更加自信?有什么比获得信任更能让我们坚强地远行?
信任,或许是德发主席人格品质的基点,他本就是那样的人。而信任某一个人和某一件事的远景,那就是胸怀和智慧了。
我何其幸啊,蒙获这信任!蒙获赵主席的担当!
此时再回看当时,又怎么不双手合十,向德发主席和那些同样给予我信任的诸友道一声感恩呢。
曾经陪着德发主席下乡做过调研,落潮的时候,渔船跟码头是远隔数米的,看着一个窄细的木板,直接搭在了中间,还是颤忽忽地晃着,我正想着这怎么敢走的时候,德发主席竟然听了那个渔民的建议,径直踏了上去。在渔船上,他一个一个细节的请教,那谦卑的态度,和对这个渔民的敬重,让我突然想起听说的那些船老大的暴脾气,而此刻赵主席俨然像一个小船工。其实,我明白,德发主席的敬重,是敬重知识,更是敬重他所面对的每一个人的生命尊严。他请渔民喝酒,加渔民微信,跟渔民山南海北地聊天,就像本是邻居一样。
我记得有一次跟主席聊天,他说他有一段时间是不坐班,在家里写作。我跟了一句,那不就是拿着薪水在家写书吗。德发主席坦诚道,是啊,我们那是最后一批了,经过组织批准的申报了创作计划的。放在现在是不行了,没有这政策了。我这算是沾了当时政策的光。这件事,给了我最大的触动,就是德发主席的真诚,人到极处无虚掩。
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张炜评价德发主席说,德发主席是山东文学的功勋人物。对于德发主席作品的研讨和评论,已经成为一个学术的专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我从德发主席那里最直接学到和自觉调整的却是做人和做事的风格。德发主席是践行的君子,是君子之源,我辈差之千里,但是能溯源而上,也是正途啊。
这也是有实例的,德发主席因为我遇到的两件事,曾经电话里要我以君子之风来面对,是真真正正地以君子处世来期许我的,只是,我当时也没有悟透,但是却以德发主席的话为正。此时再看那些事情,只有走出更强的路来,才是最好的放下。
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赵德发主席不只是一个文学大家还是一个党的好干部。”因为这话,突然对我这个高中同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或许,当时,他说的不是这个解法。可是,这句话确是全解。
其实,对于德发主席,人在当时,我也有过失望的。因为德发主席常说,文艺圈,我们要抱团取暖,现实冷暖还是各自。现在再看,那时他又能做多少呢?那时,他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公约数,毕竟,不是普度众生的佛菩萨。
刀杀人只是夺命,文章杀人却能诛人灵魂;刀只能救人于当时,文章却能复活灵魂于时间和空间。所以做文章的人,品行质地,重要无比。二十年来,深蒙德发主席的教引,谨小慎微,人前多不言是非,文字之内唯重良善。有人问,赵主席教引何句?无妨告知,赵主席常言,“文章本就是修行。”
“文章本就是修行”,行文布章的技巧是修行,但是文章后面的“心之所驻”那是更艰苦的修行。视界,心源,通悟,“以悲悯为基,以舍弃为法,以融通为体”,这番修行,恰如“独怆然而涕下”。
因了这修行,再看德发主席的所言和所行,豁然开朗,原来德发主席早已得道,在前面笑嘻嘻地等着我们。看谁先来而已。
文字是孤独的生发,文字是灵性的并生。去历史里走一走,去远方看一看,到经典里读一读,是我们都会去的地方。而鉴识人性的图谱再返照自身,潜远星空的无垠再辉光世道,德发主席,这是我从你的修为里读出的密语啊!
2017年的某一天,德发主席突然跟我说,东阳你要出精品了。一语惊醒,是啊,我还要打转到什么时候呢?即使出精品不是我的能力所能达到的,可是要出精品的这句话,我自己也要常常念叨了。
相对人生的相遇,能够记住的画面并不多,而忘不了的更是少之又少。二十年来,我总是认为,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当我背着包在天山下的戈壁滩上拦了一辆中巴捎道,在车内左侧后排的第二位或者最后一位,那里有一张让我忘不了的面孔,总是疑似那是赵主席本人。
更忘不了的是,很多次赵主席亲笔给我改稿,调整不合理的文章结构,浪费了他诸多的创作时间,如今想来,念一声罪过,全是惭愧。
只是文章千古事,我这笨拙的游荡人,终是要负了主席的恩师厚谊,先自我退兵十里,我怎能打得出一个属于我的文化城寨?师傅带徒弟,徒弟也有不成器啊。
然而,于小文中,于小节处,德发主席,我会谨记,敞开了,做的一个爽爽荡荡的风清月明。
明知道这些话,此时是说早了,可是,并非自黑,晚几年,谁知道我又去干啥了。
我们还常见一个场景,我们也是如此,会说,我们这里古名海曲,先秦以前有姜子牙,历数地域和名人,直说到民国的王尽美和丁惟汾,满是自豪。手执一册本地的老本史志,所承载的除了这大地,岂不都是文章?百年以后,自会有人说起鲁东南文脉,德发主席必不虚载。孰金孰渣?自有后人后话。
孰金孰渣?强要分辨,我这也是着了俗念。而德发主席所挈领的鲁东南文脉,今日不竭,来日不枯。我在散文《日照之光》里,感恩这文脉,亦如星月之光,日月星三光照世,文脉之光蕴心。
天下有义勇的人,都喜欢李白的《侠客行》,饮酒同唱这歌,那是豪气干云。就以此诗的末两句为结尾: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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