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上的往事

齐鲁晚报 2018-09-04 01:44 大字

听我父亲讲,我们家的第一辆自行车,是1978年他托在青岛的舅姥爷给买的一辆二八的大金鹿。漆黑的车身,锃亮的车圈,摁一下“丁零零”响得清脆的车铃声,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让他爱不释手。遇着下雨有泥泞的地方,他宁愿下车将那辆二八车扛到肩上,也不肯让车溅上一点污渍。

说起自行车,我一下想起小时候随父母出门的情景。母亲与父亲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父亲亲手编的提篮,我们姐妹各坐一辆自行车的车后座。待到了姥姥家,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下车时常常腿脚发麻。

我的老家离牟平城里有六十多里地。那年夏天,父亲与母亲各骑一辆自行车要到牟平城里走亲戚,因路途太远,本来打算不带着我们姐妹,后来耐不住我的央求,父亲答应用自行车载着我一起去。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我们就启程了。

自行车的车后座虽说被母亲提前垫了一个布垫子,但长时间一个姿势,依旧能感觉硌得难受。我突发奇想,要不站起来试试?我小心地扯着父亲的衣摆,慢慢地在车后座上站了起来,小心地搂着父亲的脖子,感受着兜起来的风从我的发梢掠过去。父亲不敢转头看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提醒我小心点儿。母亲在后面不放心,追上来,要我赶紧坐好。路上来往的行人,看西洋景一样地看着我。我终是脸皮薄,也是胆子不够大,磨磨蹭蹭地又坐回到车后座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坐得有些不耐烦,双腿不自觉地晃了起来,这一晃不打紧,只觉得脚突然一阵疼痛。父亲也是机警,感觉自行车有些蹬不动时,立马用左脚支地停下来,可是,我的右脚还是被自行车的车轮子给挤了,脚内侧鲜血直流。赶上来的母亲一边埋怨父亲,一边心疼地掏出小手绢给我包扎。父亲与母亲商议,到了城里,先找家医院给我看脚,再去亲戚家。庆幸的是,医生诊断,我的脚只是蹭破了皮,无大碍,这才令父母亲稍稍心安。

父亲说,那年去牟平城里,他们还带我去看过荷花池,彼时,旖旎的荷花池波光潋滟。可是,这些我怎么回忆就是想不起来。那趟牟平之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自行车后座上的情景。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读五年级,开始学骑自行车。先是在自行车的空当蹬,然后上车大梁蹬,最后才坐在自行车的车座上蹬。这其中的艰辛程度,我腿上至今还可见的几处伤疤足以见证。后来在镇上的中学读书,每周一清早,我载着妹妹一起去学校,待到周末再一起回家。村上春树说过的一段话我深有感触:以前拥有时,从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在回忆里,那些片段常常像放电影似的不断上映。

再后来,我去外地读书。每到开学的时候,妹妹骑自行车载着我与行李箱,将我送到坐车的地方,然后目送我离开。就在前几年,有一次与妹妹闲聊,妹妹说:“姐,你知道吗?有一年春节过后你要开学,我骑着自行车去送你,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很陡的坡,地上有冰,我一下子连人带车摔倒了,当时把我摔得有些蒙了,后来一位路过的大姨将我扶了起来。直到现在,有时遇着阴天下雨,我的尾骨还会有些隐痛,我也会想起那时载着你去外地的情景。那时候明知要时常经历别离,还是会不舍得。”

自行车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远离我了呢?地下室的那辆二六变速自行车是我刚参加工作那年买的,也只骑了不到一年,然后家里添了电动车。女儿上幼儿园的第一年,家里买了一辆轿车。回老家、走亲戚的时候开汽车,平常日子逛街就骑电动车,自行车放在地下室的一角,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动了。而老家的那辆二八大金鹿早被当作废铁卖了。

如今,行在路上,到处车水马龙,偶尔遇到骑着自行车的驴友,也早已不是昔日用自行车代步的初衷了。前些天,带女儿去龙湖游玩,女儿嚷嚷着要花钱租辆自行车逛龙湖,我才忆起地下室里那辆旧自行车。我也已经许多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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