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油果子,香油果子

青岛早报 2018-04-19 06:16 大字

在我的老家青岛西海岸,人们把油条称作香油果子。上世纪70年代我小的时候,爷爷去赶泊里集,总会提回来几根香油果子。香油果子用细纸绳捆着,等到爷爷进了家门,纸绳已经被油浸得又黑又亮。香油果子摆上桌,奶奶得吃,然后是我爹和我娘,最后才轮到我。有时候娘舍不得吃,把她那份省下来让给我吃。那个时候,香油果子散发出来的味道,这辈子我都忘不了。

我有个“可恶”的哥哥,比我大一岁。爷爷赶集老是领着他,这样哥哥就可以在集上饱餐香油果子,然后红光满面地跟着爷爷回来。看到哥哥那副得意的表情,有时我就想:爷爷每次赶集领着的人咋就不换换呢?难道我不是爷爷亲孙子?还有,哥哥在集上到底能吃到几根香油果子,到现在都是个谜。

稍大点以后,我问娘是咋回事,娘就说了两字:“你作! ”

我那个时候也的确是够作。我偷过前屋我叫她侄媳妇的家里炕上笸箩里的两毛钱;我在村前的菜园子里薅过刚种上的韭菜苗;我扒过四子娘家没长成的土豆;我和小伙伴撇石头打破过邻居房上的瓦……想到这里,我原谅了爷爷。

后来,我家搬到了东北。一同带走的,还有我对香油果子无限的眷恋。刚去东北那几年,受的苦是没法说了,说出来更苦。但就在那苦苦的年代,我又一次邂逅了香油果子。

一次和娘回家的路上,老远就闻到豆油的香气,走近一看是个油条摊子。炸油条的汉子满脸油光,熟练地拨弄着在油锅里滚动的香油果子,大襟上除了胸前的黑渍,其他地方都是白的。看着一根根热腾腾的香油果子依次出锅,我的脚再也挪不动步了。我看了看娘,娘没说话,也没停下,手上却加大了向前拉我的力度。

晚饭,依然是稀薄的玉米粥。 “娘,咱家咋光喝玉米粥?我看到我长大了订婚的时候,你还得让我喝玉米粥! ”娘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小小的我发誓:到了我有工资的时候,我天天吃香油果子!

转眼间,我就长大了。转眼间,我就挣到工资了。转眼间,我就结婚成家了。可我的梦想依然没有实现。

虽然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但儿时刻骨铭心的缺憾感,还是死死地嵌在我的骨子里。每每经过炸油条的地方,我还是经受不住诱惑,要么吃了再走,要么买回家当早餐。直到有一天,受不了这一切的妻子说话了:“经常吃油炸食品,肝脏功能受损不说,还会破坏生育能力。而且油条里面的明矾,容易让人得老年痴呆。你说吧,你是想咋的?你是想那啥,还是想以后在家里没事撕报纸玩? ”

我很重视那啥,我也不想表情呆滞地撕报纸玩,于是决绝地告别了当年对自己发下的宏愿。

好在妻子了解我的身世,偶尔允许我吃一顿香油果子。有好几次,我表情夸张地开吃的时候,女儿都小声嘀咕:“老土! ”

董记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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