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车 城阳区第一高级中学 高一二班 刘焕然
终于熬到放学,他抓起书包窜出了教室。
前几天刚下过雨,村里的土路无比泥泞。他踩着泥水往家跑,脑海里尽是大黑驴低着头吃草的样子。前些日子爹说要把大黑驴卖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正想着,村东头老李家刚选上村干部的儿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卡其布衣裳,骑着新买的摩托车路过。他站在路边,呆望着车后面拉着的烟,被溅了满身的泥水。
他匆忙冲进胡同,推开沉重的两扇木门,急着和大黑驴聊聊今天发生的事。那头见证他成长的大黑驴,早就成了他无可替代的密友。他本不善交友,于是大黑驴就显得分外重要了。习惯性的右转,把头探进院子里,他怔住了——
驴,不见了!
原本大黑驴的茅草窝旁,现在停着一辆锃亮的蓝色解放牌卡车。那俩车灯,可比大黑驴的眼大多了,却看不透他心底的忧愁。他鼻子一酸,跑进屋找爹讨说法。
爹按灭了夹在指间的自制的烟,领着他到院子里。“铮啊,”爹伸手指着卡车,眼底尽是藏不住的自豪。“邻居一个个都买了车,看吧,爹给你买回来了,咱们不比别人差,你以后可再别怕……”
“驴呢!”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爹的脸上略显尴尬,但很快便掩过去了。“拉集上去卖了,正是好卖的时候,不然哪来的钱?自己家里还垫的钱……”他再一次打断爹:“还能回来吗?”中间夹杂的抽噎声使声音听起来那么没有底气。“你说呢?哼!当然回不来了!”见他没能分享自己的喜悦,爹甩甩袖子,不耐烦地进屋去了。他一个人在夜色里,流了一行又一行的泪。
那天晚上,他没有出去和伙伴玩,尽管伙伴们在墙外喊了几十遍他的名字。他就搬了一张板凳,坐在门口,等着,等着……
娘实在看不下去,来劝他回去,他又怎么肯回去?只一遍遍的重复:“驴认识路哇,我带它走过的,它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娘也索性不再管他,任凭他在夜间的凉风里裹紧了衣裳。
他想不明白,昨晚还靠在一起取暖,怎么今儿就没了影呢?那些没有温度的钢铁,跑得再快,再锃亮,又怎能比得上他的大黑驴?他想到头昏脑胀,也没想出个结果。
夜深了,娘在屋里唤他——
“铮?关门吧,睡觉了!”
……
“铮?快关门!”
……
他听见爹抄起扫帚冲到院子里,在那顿毒打之下,他布满红血丝的眼,却再也流不出泪。
那晚,他没有关门,硬是在门前等了一夜,他觉得大黑驴一定会回来的。
直到第二天早上,爹昂首挺胸开着新车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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