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百年藏书楼或将迎来全新重现 海源阁新变

□ 本报记者 高田

刘鹗曾在《老残游记》中记录了他游历东昌府时的见闻，在一家书店里向掌柜的打听“柳小惠家，当年他老太爷做过我们的漕台，听说他家收藏的书极多。他刻了一部书，名叫《纳书楹》，都是宋、元板书。我想开一开眼界，不知道有法可以看得见吗？”

掌柜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柳家”的藏书很多，几百箱子，堆在个大楼上，连近房的家人也不曾见过什么样子。得知“柳家书”的确是锁在大箱子内，连族中人也不能见到，老残闷闷不乐，提起笔来，在墙上题了一首诗“沧苇遵王士礼居，艺芸精舍四家书。一齐归入东昌府，深锁嫏嬛饱蠢鱼！”“嫏嬛”传说是天地藏书的地方，珍藏书籍之所在。能让刘鹗气呼呼地说，“锁住这些珍贵的好书去喂书虫子去吧”的到底是谁？

“柳家”指的就是东昌府的杨家，掌柜的所说的“大楼”即是海源阁。

“海源”由来

海源阁由杨以增创建于道光二十年（1840年）。海源之名取自《学记》“先河后海”之语，蕴含着兼收并蓄、溯流追源之意。因此，海源阁藏书在内容上以经史为主，重视四经四史的收藏，而名其室曰“四经四史斋”，在版本上则尤重宋元旧刻，所藏宋元珍本四百余种，逾万卷，其藏书之精之富为海内外学者所仰慕。

清代是我国古代私人藏书发展的巅峰时期，聊城杨氏海源阁藏书楼即是其中的佼佼者。海源阁藏书近四千种，二十八万余卷，改变了我国古代藏书中心偏于东南一隅的局面，与常熟瞿氏的“铁琴铜剑楼”、湖州陆氏的“皕宋楼”、杭州丁氏的“八千卷楼”并称清代四大藏书楼。

海源阁位于聊城古城万寿观街东首，门口伫立着“山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海源阁所在的地方即为杨氏宅院，这是1991年，聊城市委、市政府筹资三百万元，在海源阁旧址上恢复建成的海源阁藏书楼，新建的海源阁模仿原阁样式，大门正上方是山东省著名书法家蒋维崧书“海源阁”三个大字的红底金字匾额，门前两根红柱镶嵌有胡乔木的楹联：“一人致力万人受惠，四代藏书百代流芳。”院内两侧为左右配房，正北为主体两层楼房，中门上高悬杨以增手书“海源阁”三个大字的匾额，中门两旁的楹联为“食荐四时新俎豆，书藏万卷小琅嬛”。院中阁房一楼是关于海源阁与杨氏主人的陈列馆。

在陈列馆北面的墙上悬挂着另一块海源阁的匾额，海源阁图书馆馆长陈清义告诉记者，中门上高悬的匾额和屋内悬挂的匾额都不是当年的匾额。海源阁匾额当时被匪徒摘下后，被杨氏家人运往济南，为杨以增同族后人杨维训收藏，1957年，由杨敬夫捐献与山东省文化部门，现存山东省图书馆。

说到藏书，人们往往会想起著名藏书楼天一阁，杨以增也在匾额上直言海源阁仿范氏天一阁。陈列馆中的匾额为原匾额的仿制，匾上题跋揭示了“海源”二字的由来，“先大夫欲立家庙未果，今于寝东先建此阁，以承祀事。取《学记》‘先河后海’语，颜曰‘海源’，盖寓追远之思，并仿鄞范氏以‘天一’名阁云。时道光二十年岁次庚子亥月中浣，以增敬书并识。”下有“杨以增印”和“至堂”阳文篆字印章两方。

藏书兴起，离不开当时的时代背景。清代雍正乾隆年间，社会经济逐渐稳定繁荣，为藏书创造了一个富裕安定的经济环境。陈清义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杨以增官至江南河道总督兼漕运总督，相当于如今的水利部长，收入较高且稳定，更重要的是家学渊源和个人爱好。

聊城大学运河学研究院副院长丁延峰在《海源阁藏书研究》一书中指出，除了要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外，必须具备很高的学术素养和版本知识，要有机遇，并有善于把握机遇的能力，杨氏以自身的条件敏锐地捕捉住，并将两者融合发挥，从而创造出这样一个“文化奇迹”。可以说，杨氏的家族教育、治学、个性爱好、宦历以及所处的人文环境等等促成杨氏藏书并最终成为藏书大家。

杨氏四代接力藏书

杨氏藏书要从杨以增的父亲杨兆煜（1768年—1838年）说起，杨兆煜字炳南，又字熙崖，曾任山东即墨县教谕，相当于今天的教育局局长，杨兆煜精鉴赏，好收藏，学识广博，论帖、品诗、读画均有独特见解，并有一定的古书收藏，特在光岳楼南宅院内将自己的藏书室命名为“厚遗堂”。现存《海源阁书目》中有“东郡杨氏厚遗堂钞本欧阳修《居士集》”一种即为其所抄。

杨以增作为其长子，自幼受家庭环境的熏陶，酷爱藏书，孜孜以求，一生不怠，遂成海源阁后来的洋洋大观。杨以增（1787年—1855年）字益之，别号东樵，他32岁中举，35岁考取恩科进士，曾任贵州荔波知县、湖北安襄荆郧道员、河南开归陈许道员、两淮盐运使、甘肃按察使、陕西布政使、陕西巡抚权陕甘总督、江南河道总督兼漕运总督。

鸦片战争的爆发，加之太平天国运动，导致南方动乱，也给杨以增收书、藏书提供了机遇。道光二十年也就是1840年，杨以增在聊城光岳楼南万寿观前街杨氏住宅第三进院的东跨院里建家祠“海源阁”，一楼为祠堂，二楼则专门收藏宋、元佳椠。杨兆煜虽藏书不多，但为子孙埋下了藏书的种子，杨以增所藏书占总量的85%，在杨以增之后，其次子杨绍和（1830年—1875年）对海源阁的藏书亦是功不可没，将海源阁藏书规模推到了顶峰。

杨绍和字彦合，号勰卿，33岁中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侍读等职，同治八年（1869年）将书稿进行校订编册，同治十年曾编著并刊行《楹书隅录》十卷，内载海源阁所藏珍本268种。海源阁藏书之精品主要得自汪氏和怡府，而两处之书，又全得于清初大藏书家毛、钱、徐、季等人。

明末清初，江浙地区有很多大藏书家，其中，虞山钱谦益的绛云楼藏书最多，后来被火烧掉大半，剩下的转交给他同族的孙子钱遵王。后来又出现了徐乾学、季振宜等藏书大家。乾隆至嘉庆年间，徐乾学、钱遵王的藏书，一半归北京怡府乐善堂，一半归吴县的黄丕烈。此时，季振宜的藏书，开始流向社会。黄丕烈趁机收购，他死后，其藏书以及江浙一带的藏书精华全部归为汪士钟的艺芸书舍收藏。

咸丰、同治年间，由于太平天国战乱，江浙一带大藏书家的藏书纷纷流向社会。杨以增趁机将黄丕烈、汪士钟等名家的藏书购回送入海源阁收藏。

而被怡亲王载垣收藏于乐善堂的另一支徐乾学、钱遵王的藏书，由于咸丰末年慈禧太后发动宫廷政变斩杀怡亲王载垣，使乐善堂珍籍流向社会。当时，在北京任职的杨绍和，趁机从社会上购回流散藏书，送入海源阁收藏。

杨保彝（1852年—1910年），杨绍和之子，字奭龄，号凤阿。18岁中举人，曾任内阁中书、员外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山东省通志局会篡兼山东优级师范教务长等职，每遇善本，辄多购置，使得海源阁藏书更加宏富。晚年将其所藏禀报地方政府备案，意在“勿为子孙毁弃”。

杨承训（1900年—1970年），杨保彝嗣子，字敬夫。任北洋政府教育部秘书厅秘书厅行走、赈灾委员会干事，后于京奉铁路局文书科、京汉铁路总务处、北洋政府交通部任职。1927年迁居天津。1927年为了避免战乱，唯恐藏书损失，遂将善本书运至天津。

海源阁后历经杨以增、杨绍和、杨保彝和杨敬夫4代人的搜寻，历时百年，其藏书规模之大，质量之精，在当时北方藏书家中首屈一指。

杨氏广搜珍本，不是仅将其束之高阁，而是对其进行较为系统的整理，考证源流，辨其异同，先后编辑有《楹书隅录》《宋存书室宋元秘本书目》《海源阁藏书目》等书目著作。海源阁虽然扃钥严密，秘不示人，但其契交如许乃普、潘祖荫、鲍源深、朱学勤、汪鸣銮等亦能登阁观书，杨氏还曾把《蔡中郎集》等珍本重刻，以广其传。

据学界考证，海源阁藏书总数计有四千六百余种、二十余万卷，其中宋元校抄五百余种近两万卷，普通版本大约有三千二百三十六种。如按照《中国古籍定级标准》中“具有特别重要历史、学术、艺术价值的代表性古籍”列为一级古籍，海源阁藏书中约有四百余种善本可进入一级古籍之列。

新规划

国家动荡不安，天一阁曾被洗劫掠夺，而土匪袭扰齐鲁大地，海源阁藏书也开始遭受劫难。1861年，杨氏在肥城陶南山馆所藏书籍、刻本，焚失近半，占藏书总数的三分之一。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当时海源阁第三代主人杨保彝正在京城为官，他在京城十多年所收藏品也在动乱中被毁。据杨敬夫回忆，那次战乱中丢失了古代文物及宋元珍本书籍一百多种，损失皆为精品。

1927年，杨敬夫迁居天津时同时将二十六种宋元善本运到天津。1925年以后，山东匪患严重，1929年，河北馆陶土匪王金发进入聊城，将海源阁大肆洗劫。1930年河北土匪王冠军再次杀入聊城，城内外惨遭洗掠，王冠军率领一众土匪盘踞海源阁长达半年，有的土匪竟然将珍贵书籍用来烧火做饭、包裹东西，甚至拿来当睡觉的枕头。

对于土匪的多次洗劫，一介书生的杨敬夫无力阻止。但海源阁遭遇多次劫难时，杨敬夫三次不失时机抢运出阁，挽回了部分损失。海源阁遭土匪抢劫后，藏品一则被土匪糟蹋毁坏，二是被土匪抢走后低价售出，三是杨敬夫有意将部分藏品抢运出阁后以高价卖给书商、藏书家。部分书籍抵押银行后归入北京图书馆，杨氏济南私宅明清书籍则归入山东省图书馆。

北京图书馆收藏过的海源阁珍善本书总数近300种，其中36种在抗日战争时期由国民党政府运到美国国会图书馆，后来又运到台湾中央图书馆收藏。现今，中国国家图书馆共收藏海源阁珍善本书260余部。海源阁藏书中的明清普通版本收归山东省图书馆最多。1957年6月，杨敬夫又向山东省图书馆捐献海源阁文物37种85件。目前，山东省图书馆收藏海源阁书共2209种，2335部，32500册。

在海源阁一楼陈列馆正对门的墙壁上，贴有毛主席赠书给田中角荣的巨幅照片。1972年9月，毛主席将海源阁藏书《楚辞集注》的影印本，作为国礼赠送给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

如今，海源阁之于聊城，更像是一个文化符号，它是聊城曾经繁荣、富庶，社会文化氛围浓厚的佐证。如何让海源阁在今天发挥其应有的价值？据陈清义介绍，目前，聊城市图书馆工程主体已经完工，预计明年7月，海源阁图书馆将整体搬迁至聊城市图书馆，而空出来的海源阁图书馆和海源阁一并纳入整体的规划设计，按照规划设计方案，海源阁将重新恢复一楼祠堂、二楼藏书的旧制，聊城市文化部门也将努力搜集古籍善本丰富填充至海源阁，免费对公众开放，届时，海源阁不仅是聊城的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更将成为聊城市民文化滋养的源泉。

新闻推荐

中华大梨枣，你尝过吗 即墨区蓝村大枣采摘园到了盛果期 村民搞活采摘经济鼓了钱包

甜脆可口的冬枣大小不一，但比鸡蛋还大的在岛城市场上很少见。在即墨区蓝村街道王演庄北村果蔬合作社的大枣采摘园里，连片的...

即墨新闻，故乡情，家乡事！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即墨，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