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生于斯长于斯的居民来说,却是甘苦自

半岛都市报 2021-03-22 03:10 大字

户生于斯长于斯的居民来说,却是甘苦自知。

码头“茶馆”拉家常

“这好天气已经持续三天了,真不容易。趁天好多搬点东西。”下午两点多,春日暖阳洒在大海上,微风吹漾,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岛民们三三两两从家里走来,搬运着要装船的家当。杨爱红和丈夫王淑平再次回到码头上,身边是刚拆卸下来的四台空调挂机。

从年前的农历腊月廿九开始,海上风大,渡船就停运了,直到正月初六才恢复通航。

码头是渔村“江湖”的“茶馆”,忙碌的岛民在这里交集,家长里短的故事都付诸谈笑中,被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吹向远方。

渡轮还没来,等船的空当,杨爱红和几个女人们围拢在一起。女人们藏不住心事,住进新楼房的喜悦,总想与人分享,“自家新房都装成了啥样”,是最近见面聊天的“热门话题”。

“我家装的那个房子,我老头非要把客厅装暖气片,卧室装地暖。”

“吆,那你是不是在卧室里光着脚,进客厅再穿上鞋?”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引得远处的海鸟也好奇地侧目观看。

“反正我是睡惯了火炕,我就把新房的小卧室里也装了个大炕,带加热板的。”杨爱红的这个装修方案立马得到了女人们的肯定,纷纷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世代生活在岛上,大家已睡惯了热乎乎的火炕,每年11月份,几个邻居就会搭伙雇条船,把煤炭等物资从陆地运进岛,为取暖做准备。

正说着,有邻居大姐拉着小拖车远远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刚从自家菜地收获的大葱,嫩绿细长,根根支棱着。有人好奇地瞄了一眼拖车上的布兜,里面是满满一兜子石夹红螃蟹,个个鲜活,张牙舞爪挥舞着两只大螯。杨爱红开玩笑地问:“新小区楼下就是超市,怎么,还不够你买的?”

“我怎么觉得,市场上买的海鲜咋不是那个味儿呢?还是自己渔船捞上来的好吃。”邻居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

“现在买个水果真是方便啊,以前都要到岛外买,想吃个水果费老工夫了。”有人感叹道。在海岛上生活,吃菜都是自己种,屋前屋后随便找席地,围起来就成了菜园,以白菜、萝卜等冬天好储存的菜居多。靠海吃海,对海岛居民来说,除了海鲜可以敞开吃之外,粮食、果蔬等一众食材都是不易获得的“珍稀货”。

寄托“念想”的旧物

“大爷,你搬个旧箱子干吗?”一位上年纪的岛民搬着箱子从女人们身旁走过,有人好奇地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箱子,这是我结婚时候的,40多年了。”

岸上的人笑作一团:“大爷,你是什么也不舍得扔啊。”

岛民们简朴惯了,虽然分了新房,很多老人还是不舍得丢掉家里有纪念意义的旧物件,不辞辛苦地将它们一一搬运上岸。故土难离,能带走些寄托“念想”的旧物也是好的。

“我家老王刚才在厨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对着那口锅端详了半天,说这么大的锅搬不走挺可惜的,以后过年捞不着煮20多斤的大肘子了。”杨爱红打趣道,“新房里可没有那么大的锅能盛得下大肘子。”

让杨爱红两口子心心念念的那口锅,岛民们管它叫“八人锅”,是海岛人家家都有的家什儿。

“听说老杨家分了6套80平方米的房子,昨天就租出去一套,一个月房租一千多呢。”有人转移话题。

“前几天,我娘想家想得实在不行了,正月十五跑回岛上,住了一天就回来了,再也不提想家的事了。”

“就是,新房有暖气,楼下就是卫生站,老人住得多舒服,咱岛上都没个看病的地方,这要有个急症可麻烦了。”女人们相互会意地看了一眼,一阵沉默。

岛上几年前发生过一件不幸的事,令大家至今仍记忆犹新:常年出海打鱼,每家每户都有晚上7点半准时收看中央台天气预报的习惯,那天刚播完天气预报,有位岛民心脏就不舒服,喘不上气来,他赶紧叫来媳妇和女儿,家人一边给他吃下速效救心丸,一边赶紧找来一艘快艇,拉着他就往岸上送,可还没到岸,人就没了。

“快艇上空间小,都没有躺下的地方,又没遮挡,晚上海风呼呼的,这一路颠簸,人肯定受不了。不到60岁,可惜了……”有人轻叹道。

话题聊到沉默处,女人们开始拿出手机看时

间,顺便低头刷起了微信朋友圈和抖音,寻摸着展开下一个新话题。

没有年轻人的村庄

“呦,这你儿子?你儿子自己写歌,自己唱,还成了网易云原创音乐人,太有才了!”有人翻到杨爱红刚发的一条朋友圈问道。

一提起儿子来,杨爱红的脸上立刻洋溢起自豪的神情,“前两天刚把他送走,回北京的学校了。搬新家欢喜得不行了,待新家里不愿走,说要多住两天。以前住岛上的时候,过了年初一早早就走了。”

杨爱红的小儿子是海岛上走出去的少有的大学生,在北京一所大学里学音乐。

岛上的孩子读书不易,能读出“名堂”来,更是要付出额外的艰辛。曾经,岛上只有一所小学,一到三年级的孩子在岛上上学,升入四年级后就要到岸上的薛家岛小学。村里给高年级的孩子在岸上租了房子,三四个孩子住在一起,周一到周五住在岛外,周五下午才能回到岛上和父母团聚。

去年,竹岔岛小学送走最后一个三年级学生后,校园里已空无一人。

岛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老人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是对年轻人来说,海岛并不宜居。很多岛民为了孩子上学、就医、谋生便利等,渐渐搬离海岛,在岛外租房生活的岛民也越来越多,后来常住岛民只剩下十几户,还主要是50多岁以上的。

海岛渔村成了“没有年轻人的村庄”。

如今,搬迁中的村子更显冷清。站在村中的大街上,两侧的民宿、饭店都已大门紧锁,半晌儿看不到一个人影。刚过完春节,村口还高高挂着一串串红灯笼,门板上的春联还闪着油亮,是未着风雨的模样。

一条“海龙”的坚守

“船来了。”有眼尖的岛民喊了一嗓子,大家纷纷站起身来,“海龙号”远远地从海上驶来。

待渡轮靠稳,岛民们开始把东西往甲板上搬。杨爱红和丈夫抬着空调机,递给站在甲板上接应的邻居,大家相互照应着,成捆的棉被、小推车等杂物不一会儿就装上了船,甲板被塞得满满当当。船长站在岸边招呼道:“别堆那么高,挡着船舱视线了。”

“海龙号”每天两班,是岛民们主要的交通工具。船是90座的,赶上岛民们集中搬家,下午发回去的这班,空座上放的都是些被子包袱,渡轮就这样满座了。

刚要开船,岛民杨大爷突然站起来,“等会儿,我家镜子忘拿了。”说着钻出船舱。

常年往返竹岔岛,船长和岛民们都是老相识,笑着摇摇头,拿热水冲开了伏在杯底的茶,问坐在前排的岛民:“新茶,尝尝?”岛民摆手,会意地朝船长笑了笑,大家都知道要等上一阵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杨大爷抱着面一米高下的镜子,气喘吁吁地返回船舱,镜子上还印着大红“囍”,被几朵娇艳的花朵簇拥着。“这是我和老伴结婚时的镜子,得带走。”杨大爷不好意思地说道。

伴着船舱里的一阵笑声,“海龙号”开启返航的归程,又是40多分钟,回到出发时的安子码头。

杨爱红和丈夫搬着空调机走过长长的码头,她家的车就停在码头外。这时,码头上停满了前来接应搬家“大军”的货车和岛民们的私家车。其间还有鱼贩的货车,鱼贩们站在地秤旁,等着与带海鲜上岸的岛民进行交易。

矗立海岸百年的薛家岛的安子码头,曾经是连接青岛市区和黄岛的主要渡口,客流兴盛的时候,码头里设有公交车站,岛民下船后就可以坐上公交车去附近集上采购。随着胶州湾大桥和海底隧道的开通,市区到薛家岛的轮渡早已停航,如今进出港口的多是货轮,这艘2004年开航的“海龙号”,成了摆渡竹岔岛居民唯一的交通工具。

车辆载着岛民们渐行渐远,刚刚还人声喧闹的安子码头重归宁静。夕阳下,只剩“海龙”随海浪规律起伏,等待着下一次起航。

每天从高大的集装箱货轮旁边经过,“海龙号”被衬托得格外渺小,就像穿行在了巨人王国。海岛静谧如世外桃源,隔海相望的西海岸新区发展日新月异,一艘渡轮连接的两个世界在星月长河里静默并行,时代瞬息万变如海上骤风,已势不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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