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青岛的人文印记(上)

青岛早报 2018-10-21 05:49 大字

1898年3月,也就是夏历戊戌年欲雪不雪的阴晦日子里,几张纸的《胶澳租借条约》在北京东堂子胡同签订,大清国东北海岸线上一个叫青岛的地方,命运尘埃落定。随后,一份详细的青岛新城规划在柏林完成,胶州湾东岸几个稀落渔村开始依图造城。就此,伴随着港口、铁路、学堂、下水道、纱厂、沿海开放城市等这些意义迥异的关键词,一个魔术师一般快速崛起的现代化样板城市,被镶嵌在胶州湾畔。

1909年11月1日,招收110名学生的青岛德华特别高等专门学堂开学。对这所大学,大清表现出令人吃惊的开放姿态,视其毕业生等同于科考录科。德华大学学生,有幸聆听了中国民主革命伟大先驱的一番期待——1912年9月30日下午,访问青岛的孙中山走进德华大学,在礼堂向学生发表了一段言辞恳切的演讲:“年轻的共和国还处在发展初始阶段,这就意味着必须动员所有力量,使之得到完善。 ”

那一长串成就人文青岛的名字

1932年的夏天,在国立青岛大学教书的闻一多曾经描述青岛说,簇新的、整齐的楼屋,一座一座立在小小山坡上,笔直的柏油马路伸展在两行梧桐树的中间,起伏在山冈上如一条蛇。关于在蛇背上看城市的感受,两年后,作家王统照在《青岛素描》中更有独到的观察。

看见过青岛蛇一般跌宕起伏的一代知识分子,是一份很长的名单,诸如宗白华、顾随、刘次箫、梁启勋、徐崇钦、蒋丙然、高平子、王应伟、宋春舫、刘本钊、方令孺、杨筠如、胡鸣盛、游国恩、吴伯箫、台静农、艾芜、苏雪林、端木蕻良、周铭洗、谭抒真……

当年闻一多和王统照们看到的城市,后来被改变了很多。人与城市的关系,好多时候不能用时间丈量。对这些知识分子而言,青岛仅仅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但对青岛来说,这却是一份挥之不去的记忆。

1930年4月,40岁的杨振声获国民政府任命为国立青岛大学校长。在展开了一系列短暂的前沿性教学改革之后,他黯然去职。站在时代潮流和大众视线的外面,杨振声的大学梦想与现实疼痛,伴随了他的后半生。

1930年8月,32岁的闻一多出任国立青岛大学文学院院长。闻一多与青岛最重要的文学联系,应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奇迹》。但是,诗人很快就在一片争议声中,决绝地离开了青岛,再也没有回头。 50年后,他在大学路居住的房子,被命名为“一多楼”,成了城市著名的人文纪念景观。

与有过两次搬家经历的闻一多不同,梁实秋在能远远看见“冠盖往来的饮宴之地”的鱼山路一住就是四年,直到1934年7月离开青岛,没有移动过。在他的青岛履历上,相濡以沫的宽容姿态,令人难忘。

1931年8月,沈从文经徐志摩的引荐,来到青岛,1933年夏天到北平,他一直住在福山路教师宿舍。期间,来青岛休假的巴金,也在这里住过。 1934年洪深来青岛,成为沈从文的隔壁邻居,但他们两位擦肩而过,并不曾在这条街上谋过面。

1934年9月,老舍移家青岛,就任国立山东大学教授,在青岛住了三年。黄县路12号,是老舍在青岛居住的三个地方之一。因为写作《骆驼祥子》的缘故,这里在老舍一生的创作道路上,有着里程碑意义。而这份记录对青岛来说,俨然是百年不遇的礼物。重情感的青岛和青岛人,记住了老舍先生说的一句老实话:我在青岛住过三年,很喜爱它。

1929年,蔡元培踌躇满志地希望青岛成为中国新文化的一个“中心点”,随后一干知识分子精英,都曾给未来的“中心点”添过砖加过瓦。可惜一方水土未及有充分生长期,青岛“中心点”梦想随着日本侵华战争的恶潮,飘散得无影无踪。 1946年赵太侔重拾旧梦,国立山东大学在青岛复校,但终究也未能找回蔡元培的旗帜。

懵懂中看百年青岛文化史,像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豆腐皮,装在一个竹筐里却互不关联。青岛文化的驳杂,一如这个城市的开端。传统中国文化之外,日耳曼文化与东洋文化涨潮一般涌上来,又退潮一般落下去,丘陵之上遗留下星罗棋布的建筑物和跌宕起伏的街道,弯弯曲曲的马路两边,槐树、法国梧桐、樱花树分别标志了城市的文化来源与脉络,也积累出城市文化性格。

敷在藤萝架下的潮湿,也许可以成为一百年青岛文化的一个象征,从里面看一个样,从外面看是另外一个样,慢慢走进去,发现前面的样子和后面的样子,都不一样。真实的青岛,恰恰就在其中,半杯残茶,仍可品出味道。 (未完待续)

摘自《新华每日电讯》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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