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小语 □刘文波
小时候学习鲁迅的《藤野先生》,每每读到“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里头,尊为胶菜”时,我便感到做北方人很自豪,在我们这儿稀松平常的白菜,到了南方竟会受到如此礼遇。
白菜是乡下的菜、农人的菜,和体格健壮的萝卜一道陪伴我们度过漫长枯燥的冬日。过去,家家冬天都要储存白菜。看着成堆的白菜,即使大雪封门、天寒地冻,农人也会悠闲地过日子。有白菜跟自己相濡以沫,农人的冬夜睡得极其香甜。
白菜是惹人喜爱的菜。身子瓷实,外表虽然粗陋,有点儿不修边幅,但心地纯洁,而且越往里越甜,如诚实无欺的庄稼人,话不在多却暖心暖肺,让人亲近。剥去白菜的外皮,不用清洗,就可直接刀切下锅,一棵大白菜够一家几口人吃上一天的。白菜可熬、可炒、可凉拌、可炖汤、可剁馅,具备了所有蔬菜的优点。所以,白菜又叫“百菜”。
黄瓜、西红柿、辣椒,这些蔬菜或以苗条的身材、姣好的姿容,或以火辣的性格讨人喜欢。跟它们相比,白菜是最本分、最知书达理的菜。据说,最好的白菜出自山东。胶州的“胶白”,在唐朝时即闻名海内外,传入日本、朝鲜后被称为“唐菜”。由此看来,鲁迅先生似乎犯了一个小小的常识性错误,运往浙江、被称为“胶菜”的白菜,似乎不是出自北京,而是山东,“胶”字便是明证。
白菜是后人叫惯了的俗名,如孩子都会有一个叫惯了的乳名一样,白菜听上去亲切顺口。宋人陆佃的《埤雅》中有记载:“菘,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在古人文献中,春天的白菜叫“春菘”,秋天的白菜叫“秋菘”。有一首《竹枝词》写得好:“夜半呕哑拨橹声,菜佣郭外听鸡鸣。春菘碧蒜红萝卜,不到天明已入城。”春菘一定如初嫁的小乔,鲜嫩嫩的,带着露水,娇羞欲语。
白菜不仅有好人缘,而且生就富贵相。胶州大白菜以汁多、味鲜、纤维少、营养丰富等特色驰名中外。在民间,白菜还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叫顺口了白菜就是“百财”,所以头脑灵光、会做生意的广东人在新年送礼时,不送金银财宝水果点心,而更愿意送一棵白菜,意在恭祝对方“百财”广进。
《本草纲目》记载:“白菜,通利肠胃,除胸中烦,解酒渴,消食下气,治瘴气,散热止咳,和中利便。”原来,白菜不仅可口,而且还是最体贴最关照人身心的菜。怪不得那么多喜食白菜的老一辈人,年轻时虽苦水浸泡,只有一身“白菜膘”,年老时却身体强健。
“浓霜打白菜,霜威空自严”,诗人懂得白菜的心思。白菜是懂得知恩图报的,它带给人类的是福泰康宁。
白菜还是艺术家们喜爱的素材。大师画笔下的白菜,让人感觉亲切、熟悉、温暖。台北故宫博物院里那鲜润了几百年的翡翠白菜,不知打动、震撼了多少人。我想,那位雕刻了无数玉器的匠人,在看到这块清白莹亮的玉石时,他的第一念头就是要把它雕成白菜。因为,白菜虽是平常的菜,但与人亲近,且品格高尚。尤其是其一清二白的品性,永远让人心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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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插图王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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