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哉!庄浪梯田
到庄浪去,我最想看的就是梯田,因为庄浪最有名的就是梯田。
从平凉往庄浪走的时候是傍晚了。班车在宁夏六盘山下的蒿店堵车延误一个多小时,从宁夏的隆德县进入庄浪县时,天已经黑透了,我双眼尽力瞅着窗外,但没能看到梯田,车窗外到处是黑夜了,班车在隐隐约约的山间公路上走着。我心底有些遗憾。
在庄浪县城,卫伟领我去逛紫荆山、水上公园,我问他能看到梯田吗,卫伟笑着说我:你傻呀,这是在县城里,梯田都在山梁上啊。我也笑了,笑自己想看到庄浪梯田的急样儿。卫伟告诉我,回兰州时的路上会看到梯田的。
那一天,当我终于看到庄浪梯田时,我的眼前亮了,虽然时令已是秋天了,可我却感觉像到了春天的季节。班车出了县城,爬上柳梁乡的山梁上时,我一眼就看到了,车窗外远远近近望不到头的庄浪梯田,一层一层铺展在蓝天下,一座座山梁上到处都是。给了我春天般的感觉的是那一块块小麦,它们是冬小麦,在地面上长得绿莹莹的,有三四寸长的样子,如果没有旁边正在收挖洋芋和掰玉米棒的人,就好像真的来到了春小麦发芽生长的春天。增添春意的是山梁上、沟洼里的一丛丛树木,因为还未到深秋,它们的叶子还是夏天的绿,跟它身边的一片片冬小麦融在一起,给人满眼的生机,它们大多是槐树。
班车在回往兰州的静庄公路上走着,上山下沟,过坡绕梁,我一直双眼盯着向外看。秋日的阳光在纯净的天空中射下来感觉晒人,别人都拉上了班车的窗帘遮挡阳光,而我却不舍,没有拉下窗帘,任阳光晒在脸上,一直看着车窗外面的梯田,车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直到班车在到庄浪县与静宁县交界处,看见那个书写着“全国梯田化模范县”的公路界门过去,没有了梯田的影子时,才收回了目光。
在庄浪县城逛的那天,在紫荆广场的紫荆山旁边,我看见了“中国梯田化模范县纪念馆,”想进去看看,可走到跟前时,门却锁着,没有开放。卫伟说是国庆节,工作人员休假了纪念馆没开放。我走上台阶,想从玻璃门和窗户看看里面陈列着些什么,那些玻璃都不是透明的那种,挡住了我的目光。节假日更应该开放啊,这可是庄浪最可看的啊,我为没能看到纪念馆的展览有些扫兴,对着卫伟嘀咕着。
在紫荆广场,我看见了一个大大的铜雕的黄牛,黄牛四蹄蹬着土地,头低着,一副奋力负重前行的样子,身下的基座上刻着两个大字“奋进”。我对卫伟说,这就是你们庄浪人的形象啊。没有这牛一样的庄浪人,庄浪的大地上就不会有那一层层梯田的。
回到兰州,心里想着庄浪的梯田,就看了一些有关庄浪建设梯田的资料。《庄浪县志》载:庄浪全县土地总面积1553平方公里,山大沟深,农业生态条件脆弱。平均海拔1405米——2857米,全县山坡地面积占耕地面积的92%,河谷地占8%。属于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耕地114万亩,其中103万亩坡地悬挂在402国道两旁的400多个梁峁和2553条沟壑中,地上少资源,地下无矿藏。全县每年有1000多万吨泥沙流。
庄浪的土地造就了庄浪人,庄浪人改造了庄浪大地。从1964年到1998年,庄浪人坚持不懈地开展了以兴修水平梯田为中心,实行山、水、田、林、路综合治理的生态环境建设,建成了占全县总耕地面积90%以上的百万亩水平梯田,昔日的跑土、跑肥、跑水“三跑田”成了保土、保肥、保水的“三保田”,被国家水利部命名为“中国梯田化模范县”,日本、美国等国家的专家考察后叹为“世界奇迹”。
看见庄浪梯田时,我记起了兰州作家文友习习2008年写的一本纪实散文集《讲述·她们》。在这本书里的一篇文章,习习写了现任庄浪县农机局纪检组组长的陈英和林业局纪检组组长的薛兰香,这是庄浪县在修水平梯田时的两个“铁姑娘”。回到家,我又翻开了这本书。在习习的叙述中,我又看到了“铁姑娘”在修水平梯田时的艰苦和她们为改变庄浪大地面貌时的感人情景。两个“铁姑娘”已过50岁了,从照片上看已不再年轻,面容写着过去的岁月,显得很普通。而就是这样无数的“铁姑娘”和像她们一样付出了汗水的无数普通庄浪人修造出了令人可叹的庄浪梯田,改变了庄浪的大地。
“杨克章一天背了128篓土,脊背磨得血肉模糊;老水保局长罗国栋连着拉了两天架子车,累得晚上尿了炕;阎凤英牺牲时,小儿子张新学才7岁。那时穷,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现已成家立业的张新学,种着19亩梯田,温饱不愁,然而他还是常常想起那时母亲天天修梯田,脚跟上冻裂了大口子。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疼得睡不着,半夜里爬起来,让姐姐一针一针用线给她缝。”“出事的那天,地冻三尺硬如铁,挖起来就像石匠钻磨眼。一片冻土塌下来,跟阎凤英一组的两个年轻媳妇同时遇险。程梅花被砸伤了胯骨,至今不能下地干活;程玉花被砸得昏了过去,7 天7 夜后才开口说话。”这是我从网上看到的描述。有资料说,从1964年到1998年,历时34年的梯田建设,庄浪付出了两代人的心血,先后有30人为此献出生命,116人负伤致残,义务投入劳力5670万个,累计移动土方2.76亿立方米,如果堆成1米见方的长堤,足可以绕地球六圈半。
我无缘认识那些修造梯田时代的庄浪人了,我认识的庄浪人卫伟还不到30岁。他从兰州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到平凉市医院工作,一年多后,又考上了宁夏大学医学专业的研究生,离开家乡在宁夏读研。卫伟告诉我,第一次考研究生他没能考上,第二次他坚持三个多月下班后不串门不会朋友不看电视,在房子里闭门学习,就考上了。在庄浪的几天,我住在水洛镇卫伟家里。比他大两岁的哥哥从平凉师专毕业后在柳梁乡的一所学校教书,嫂子在柳梁乡政府工作。那几天,是国庆节假日,卫伟的嫂子因为忙乡上的计划生育工作没有休息。那天晚上,她从乡政府赶来,看一岁过一点的儿子,跟家里人团聚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起来拿了一点吃的,又回乡政府去工作了。从卫伟和他的哥嫂身上我看到了新一代庄浪人的精神,他们就像上一代人改变庄浪的大地一样改变着他们的生活。
庄浪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庄浪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