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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大夏”在何处

民族日报 2017-04-04 10:07 大字
 

关于古“大夏”的方位问题,许多专家和学者进行过长时间的探讨与研究,产生过“大夏”中心曾在“晋南”说、曾在西域阿姆河流域说、中国和田说、敦煌说、河西说、河套说乃至甘肃河州说,等等。 

“大夏”之名见诸于《山海经》及周、秦、汉古籍,而《吕氏春秋·古乐篇》记载应该是最为翔实,其记载如下: 

“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至阮隃之阴,取竹于嶰溪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卷五)。 

同样的记载还可见于《说苑·修文篇》、《风俗通·音声篇》、《汉书》及《晋书》中,唯“阮隃”改为“昆仑”。对于这个问题王静安先生解释道:“阮”与“昆”音近,“隃”为“仑”字之讹,“阮隃”即为“昆仑”。著名史学家王国维先生经过大量研究后郑重指出: 

大夏本东方古国,《逸周书·王会解》云:“禺氏騊駼,大夏兹白牛,犬戎文马。”又伊尹《献令》云:“正北空桐大夏。”空桐与禺氏(即月氏)、犬戎皆在近塞,则大夏一国,明非远夷。《史记·封禅书》云:“齐桓公西伐大夏,涉流沙”。此本《管子》佚文。《吕氏春秋·古乐篇》云:“伶伦自大夏之西,乃至阮隃之阴。”《汉书·律历志》、《说苑·修文篇》,《风俗通·音声篇》等同样记此事。“阮隃”皆作“昆仑”,“昆”之为“阮”声之近(阮读若昆),“仑”之为“隃”字之误也。综此二说,则大夏当在流沙之内,昆仑之东也。较周初王会时,已稍西徙。又《大唐西域记》云:“于阗国尼壤城东四百余里,至睹货逻故国,国久空旷,城皆荒芜”。又今和田以东大沙碛,《唐书》谓之图伦碛,(原注:《唐书·西域·吐谷浑传》李靖等军且末之西,伏允走图伦碛,将托于阗。是图伦碛在且末、于阗间),今谓之塔克拉玛干碛,皆睹货逻碛之讹变。是睹货逻故国在且末,于阗间,与周、秦间书所记大夏地位若合符节。《唐书·西域传》云:“大夏即吐火罗”,其言信矣。大夏之国,自西逾葱岭后,即以音行。除《史记》,《汉书》尚仍称其故号外,《后汉书》谓之兜勒,六朝译经者谓之兜佉勒,《魏书》谓之吐呼罗,《隋书》以下谓之吐火罗,《大唐西域记》谓之睹货逻,皆大夏之对音。其徒葱岭以西,盖秦,汉间之事。”(见王国维《观堂集林》十三“西胡考下”)。也就是说古代于阗的大夏就是吐火罗,“吐火罗”即为“大夏”。 

著名史学家丁谦先生曾作过《穆天子传考证》并后附《大夏国境考》。丁氏以《史记·大宛传》中的大夏即黄帝时的葱岭西之大夏国。文中写道: 

葱岭以西有自古著名之国,曰大夏。其立国当在黄帝以前(原注:黄帝遣伶伦至大夏取竹可证),历商与周及伊尹《四方献令》,传世凡两千年,至周襄王十七年,始为马太国所并。穆天子西行时,其国尚存。(见《穆天子传考证》一文)。 

丁氏考证的大夏,就是葱岭以西妫水河以南的大夏,即我国古籍中所记黄帝以来的大夏国。那么,黄帝时的大夏究竟在哪里呢?笔者认为证据就在《吕氏春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至阮隃之阴”的记载中。 

《山海经·海外东经》中记载:“国在流沙外者,大夏,竖沙,居繇、月支”。同时在卷十三中又指出:“西胡白玉山在大夏东,苍梧在白玉山西南,皆在流沙西,昆仑虚东南。”而王国维和张星烺先生考证,大夏之旧址在新疆和田与且末间,即《大唐西域记》中之睹货逻国。看来,探讨“大夏”的方位,首先要探讨“昆仑”的方位问题。

“昆仑”的方位 

由于时间久远,加之缺少明确的历史记载,昆仑至今仍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昆仑”或言新疆于阗南山,或言冈底斯山,或言巴颜喀拉山,或言为天山,或言为祁连山,或言为今日的昆仑山,等等(见王增永先生著《华夏文化源流考》一书)。据《汉书·律历志》载“黄帝使泠纶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阴,取竹于解谷”。显然是引用《吕氏春秋·古乐篇》之文,且将阮隃改作昆仑,其后的所有史书在说到伶伦造律这件事时都用“昆仑”了。“阮”字本义是山势层层高峻的意思,本义有四层意思,其一,《说文·阜部》云:“阮,代郡五阮关也。从阜,元声”;其二,商代时指古国名(据说在甘肃泾川县);其三,指阮姓氏;其四,指一种乐曲。那么“隃”字呢?即“仑”“崙”“崘”字也,实为“崳”“隅”“嵛”字之变也。“昆仑”即“阮隃”,“阮隃”即“昆仑”。 

《山海经》曾多次记载过昆仑、昆仑丘、昆仑虚和昆仑山。《山海经》对昆仑的记载:《山海经·西次三经》云:“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魂魂”。又“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出于昆仑东北隅,实惟河原。” 

对“昆仑丘”的记载,《山海经·西次三经》云:“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又《大荒西经》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对“昆仑虚”的记载,《山海经·海外南经》曰:“昆仑虚在其东,虚四方。”又“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九仞。” 

对“昆仑山”的记载,《山海经·海内东经》说:“昆仑山在西胡西,皆在西北。”等等。(参见王红旗著《山海经十日谈》第52页) 

根据上述《山海经》关于“昆仑”的记载,可以得出如下几点启示: 

一是“昆仑”一般指黄帝都城所在地,也可指黄帝族的发祥地。中国古代有一种政治传统,即一个政权迁都后仍然会使用相同的名称来命名新的都城。从这个角度讲,“昆仑”的地名可能在历史上不同的时间段位于不同的地理位置。由于构成《山海经》的《五藏山经》是帝禹时代的文献,《海外四经》是夏代的地理文献,《大荒四经》是商代的地理文献,《海内五经》是周代的地理文献,因此,《山海经》不同篇章记述的“昆仑”(包括昆仑丘、昆仑虚、昆仑山)有可能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二是“昆仑丘”强调的是当时黄帝都城昆仑所在地的地形地貌是“丘”。东汉学者许慎在《说文解字》中称:丘“土之高也,非人为也。从北从一,一地也,居在丘南,故从北。中邦之居,在昆仑东南。”据此可知,昆仑丘是一处自然形成的高原,从这个角度来说昆仑丘可简称为昆仑。 

三是“昆仑虚”强调的是当年黄帝都城昆仑所在的地形地貌是“虚”,“虚”意为“大丘”,也可指古代著名部落所在地。 

四是“昆仑山”强调的是当年黄帝都城昆仑所在的地形地貌是“山”,而且是非常高大挺拔险峻的大山大脉。即从昆仑丘至昆仑虚再到昆仑山,黄帝都城所在地的地形地貌,在后世人们的心目中已经从普通的高原,一变而成“大高原”,再而变成“大高山”。这就表明,已经不清楚当初黄帝都城“昆仑”究竟在哪里了。比如,当今地图上的昆仑山,位于青藏高原的北部,人迹罕至,生存条件异常艰难,可以说难以孕育出黄帝族这样繁荣昌盛的强大部落。据此,史学家王增永先生却认为:“昆仑山本无确指,它是人们用想象创造出的一座神秘山,西北群峰只是它的一个大概方位。”(见《华夏文化源流考》第240页。) 

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称:“齐桓公西伐大夏,涉流沙”。《山海经·海外东经》云:“西胡白玉山在大夏东,苍梧在白玉山西南,皆在流沙西”(卷十三)。《吕氏春秋·古乐篇》又称“伶伦自大夏之西,乃至阮隃之阴”取竹。而“阮隃”又为“昆仑”之对音,再结合王静安先生所说的“大夏当在流沙之内,昆仑之东”。又《史记正义》引《括地志》载:“昆仑山在肃州酒泉县南八十里”等等。由此可以说大夏必定距昆仑和流沙很近或者说不远。 

《史记·夏本纪》曰:“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若据先秦古籍行文通例分析,“昆仑”当为山名,位于甘肃酒泉之南,包括祁连山在内的横亘甘肃、青海、新疆三省区的莽莽大山。“织皮”是指居住在昆仑地方各部落居民用牲畜的毛皮制作的衣服。“析支”即赐支,既是河名又是地区名,为今日甘、川、青三省交界一带的黄河河曲地。“渠搜”为今内蒙古河套地区。以上均为以地为称的氏族部落名,都为古雍州地。夏族的宗神大禹在“导河积石,至于龙门”的导山治水过程中,安抚和治理了这些地区原有的羌戎部落。“西戎即叙”就是羌戎各部落各居其地,互不侵扰,安居乐业。“先夏”(夏朝立国之前的时期)地方的百姓顺归大禹。大禹出于羌戎,羌戎是大禹的属民。大禹统率着以羌戎为主体的治水大军“堙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大禹治理了“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见《庄子·天下篇》)。最终,大禹治水成功了,同时也把曾经创造的炎黄文化也就是史学界新提出的“先夏文化”传遍了四方。由此可知,古人所说的“昆仑山”,一在域外,即由帕米尔高原分支东行的新疆和田南山喀喇昆仑山;一在域内,即横亘于甘肃河西走廊南部的祁连山及其向东南方向延伸的山脉。 

如《吕氏春秋》所言,黄帝派伶伦“取竹于嶰溪之谷”。著名史学家黄文弼先生经过严肃考证后认为:“今新疆盆地,因气候干燥,本不产竹。古代新疆之气候,与今无殊,则伶伦取竹于昆仑嶰谷,决非在新疆境内可知。”既然新疆昆仑山一带因气候干燥不产竹,祁连山一带也较干燥难以产竹,那么西北地区最理想的产竹地方究竟在哪里?笔者认为,应该在比较阴湿的古称“河州”的今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西南部的巍巍“太子山”南麓。太子山位于北纬35度,气候较为湿润,太子山南麓古代产竹至今仍产竹,特别是在康乐药水峡、和政松鸣岩以及铁沟一带至今还产竹。 

太子山又名露骨山、太峙山、白石山或雪山,位于临夏回族自治州西南部,与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卓尼等县接壤,是祁连山向东南延伸的余脉。在《甘肃通志·先秦卷》中称:太子山“属西秦岭与东昆仑两地槽褶皱系的连接地段。”太子山的主峰母太子山位于今和政县牙塘河顶部,海拔4368米,山脉逶迤绵延几百里。明河州兵部尚书王竑诗云:“寒雪经年积翠微,群峰高并白云齐。光连西北昆仑远,势接东南泰华低。”(见张廷华主编的《和政县史话》第58页)。太子山系由大禹治水的积石关起,逶迤而南,至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境冶木河畔,绵延一百多公里,崔嵬高峻,石骨峻岭,气势磅礴,耸立于河州西南部。巍峨太子山下既是连接中原炎黄文化、农耕文化以及西北雪域文化和“先夏文化”的纽带,又是刀光剑影,战马嘶鸣的古战场。这里到处奇峰突兀,怪石林立,悬崖峭壁纵横交错,奇花异草漫山遍野,松柏竹子满沟满洼。“太子山”也正好处在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因此,笔者认为,“太子山”才是黄帝时期真正意义上的“阮隃”,“隃”应为陯字之误,查《康熙字典》“陯”为古山名。“阮隃”应为“阮陯”,“阮陯”即为“昆仑”。由于“昆仑”古体为“崑崙”<崐崘>,所以,“阮隃”就是“昆仑”。而伶伦前往取竹的“嶰溪之谷”,笔者认为,就是巍巍太子山南麓的今和政县(古大夏县一部分)的城关镇以西“三谷”谷地。伶伦以取自于“嶰溪之谷”今“三谷”一带的竹子,取三寸九分的长度,并断其两节,制作了一种叫做“黄钟之宫”的乐器,吹出来的音律十分动听,堪称是凤凰的鸣叫声。其实这种乐器在河州地区曾十分流行过,即民间用两根竹子(各烫四个小孔,并排绑扎,并用嫩杨树皮作口哨)吹奏的自制乐器“咪咪”或“筚筚”,以此来吹奏“河州花儿”《尕妹妹的大门上浪三浪》,煞是好听。(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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