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赵时春居住华亭遗址
□石巨福米国珍
曾经无数次去过华亭砚峡,这次非同寻常,显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切和令人激动。以前去砚峡的目的是现实而功利的,这次是寻访四百余年前一位历史文化名人的脚印,他就是编撰《平凉府志》的明代嘉靖八才子之一的赵时春。
砚峡群山连绵,层层叠叠,一脚踏入山梁沟壑间,就好像低着头跟在历史的背影后面走,不觉想象四百年前,赵时春解甲归田后的情景,他融入乡野,融入劳苦大众,居山坡,歇瓦屋,一副老农装扮,着青衫,戴草帽,穿布鞋,风里来雨里去,鼓励乡民采煤,想办法改善制陶技艺,协助县令修筑惠民渠……
从权力的高地跌落,从鼓角争鸣的战场回归,离开名利场,赵时春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但他并没有因落差而失落,暗自消沉,而是回归故里,造福桑梓。他在《甲子冬至》一诗中写道:“移家砚峡千层岭,洒泪丘园三百年。薪水宜人才数步,风尘无恙远三边。双流有味沾唇美,一室相随枕石眠。五鼓具冠陪县吏,梦中身已拜京燕。”
表面看,他的人生似乎走向低谷,在精神境界上,却是一次超凡脱俗的升腾,辉煌而壮丽。在乡亲们中间,你很难找出他,再也不能和朝廷官员联系起来。你若找见他,越看他越像位饱经沧桑、想法超前、技艺熟练的老农。他普通如草芥,平凡如山槐,正是这种普通和平凡造就了他的深邃和博大,让他和创作的诗文一起光耀史册四百余年。历史延续的温度,与他文学的高度、做官的尺度和征战的勇武成正比,更和他造福桑梓的赤子深情成正比。
《朝那碑记》载有赵时春定居华亭的情形:“乃以甲子冬至,定居两亭沟之东二里许,与祠相望。”
据笔者考证,“两亭沟”在华亭县城北十里朝那山,其东段有一亭形小山,隔河相望也有一亭形小山,故称朝那山北的山沟为“两亭沟”。赵时春有诗《两亭沟》:“南亭望北亭,相对两峰青。山色遥依陇,水流曲到泾。塞烽深地暗,残照入云螟。最是晨光好,四围列翠屏。”
“祠”指的是朝那山上的朝那庙。
“东二里许”恰好是翠峰山南麓砚峡乡砚峡村西庄社。
实际如何,只有用脚丈量,用眼识别了。在七月酷暑高温下的正午,我们去寻访一位远去的古人踪迹,注定这次行动非同寻常。
西庄社南临砚峡河,北靠翠峰山。采煤造成山体坍塌,居民统一迁往县城,这里荒芜起来,我们割草开路,艰难攀爬,穿越草篱,穿越残垣断壁的围聚,一块两三亩见方的平地赫然在目,西北部有一道土塄,是坍塌了的一道院墙,其间山槐虬枝斜出,同行者都言之凿凿,说这就是赵时春祖屋的遗址。
何以如此肯定?一是几位砚峡籍老者孩提时代听长者说的,出于对赵时春的尊敬,任凭时光流逝,也无人占用,一直空着；二是院墙上面曾镶嵌一块一米见方的石头,镌刻“泰山石敢当”楷书大字,疑为赵时春手笔,为驱邪禳灾、聚集风水之用,今已不见踪迹。在该遗址周围,至今尚有一些赵姓农民居住,掐指数来,他们有赵兴文、赵玉王、赵吴翰、赵生礼、赵金才、赵金瑞……据说他们都是赵时春的后裔。
这处看似普通的遗址,隔砚峡河与凤凰台山相望,这正应了“背靠翠峰山,面朝凤凰台”说法。
凤凰台山坐落于东华镇与砚峡乡交界的陈家山村老虎窝社,四面环山,中间兀立一座蛋形小山,故有“凤凰抱蛋”之说。赵时春15岁时曾作《凤台曲》:“凤凰台上凤凰栖,莨簹之食梧桐枝。凤飞翩翩归何许,台上孤凰空自啼。台边织绵天帝女,闻之一声泪如雨。羞将云鬓理机杼,长黯黯兮愁不语。瑶华锦字断消息,罗围绣幕空寒暑。暑来寒往岁华还,忽闻黄鹂声间关。安得羽翼齐飞去,令人睹此毛发斑。”
赵时春祖屋遗址西侧小路直通翠峰山顶。翠峰山古为名山,相传老子出关到翠峰山时遗落一块精美绝伦的黑石,变成了煤炭,因此砚峡老黑炭质优名气大。
翠峰山在明代有“八柏一石三座庙”的说法。
“八柏”中有七株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被伐,其余一株犹如山巅一塔,也如一位巨人,远远就能看见,成为砚峡标志性风景,可惜上世纪末因采煤地质塌陷,地下水流失,自然枯死。
“三座庙”指无量殿、观音殿和雷祖殿,近几年由于采煤坍塌,庙宇搬迁至翠峰山东侧的白马堡子山上,新庙为宽敞的四合院,殿堂气势雄伟。
“一石”遗留至今,静静地躺在新庙院子中间。
翠峰山与白马堡子山中间有明代瓷窑残迹,曾出土陶器残片,建于明代的陶神庙在翠峰山上留下了遗迹。这里还出产青灰色的砚台石,这是砚峡名称的来源。赵时春有诗《砚石作砚》云:“千秋砚峡石,磨墨供吾笔。龙虎踞毫端,烟云散窟室。”
白马堡子山东侧的景家湾,据说有赵时春家祖坟,自然已毁弃。赵时春有诗《元日砚峡祀先》云:“山中徒祀当新岁,石上铺筵依旧堂。海色云霞明日月,风生天地助笙簧。衣冠再拜偕村老,县属三呼似上阳。无意任缘皆得意,随乡那复愠他乡。”
如今,古人已去,徒留一片山峦荒芜着,娓娓讲述着一代才子的点滴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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