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游龙泉寺
□高小荔
春天,山渐丰,水渐暖,欢喜挂满了自然的眉眼。那朵赶在绿色之前出行的花,不断鼓动蛰伏了整整一冬的我。于是,择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好日子,向着崇信,向着龙泉寺出发了。
窗外,一枝枝桃花,一丛丛绿意,花色诉花事,绿姿弥绿情,一路向南,秀色在风尘中愈演愈烈。眸里的春意,落到哪儿都是风景。行至凤翥山下,龙泉寺就像一颗明珠嵌于凤翥山中。凤翥凤翥,凤凰欲飞,此名用于此山,十分贴切。不远处,鎏金的朱红山门便生生拽住了我,深情对望,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不容细想这熟悉感来自梦里抑或前缘,便径直奔向山门。
山门两边有气势恢宏的碑林,启功、欧阳中石、王遐举等大师的手笔,让山、寺登时有了浓浓的文化气息,更增加了游人与山、寺对话的方式。且不用说那充满灵性的龙柏了。莞尔。今日一定要把自己真正融入这如凤展翅的山中。
入得山门,一条幽径蜿蜒,欢喜满满,暗忖:待我踏上这如琴键的石阶,会不会,所有的灵性都翩翩起舞,期待,期待。
拾级而上,人造巨龙,口吐水珠,水化为雾,或洒于枝桠,或飘于发间,或落于草丛,一幅山水画轴,徐徐展开。果然,风流,草动,花伴舞,绿意处,龙吐瑞珠,一切恰到好处。
顺着无忧溪,潺潺流水,一两片嫩芽拥着将败的桃花在风中摇曳,春风春风,她抚上了我的脸。一枝枝,一树树,一山山,残红新绿蔓延着春意,恰如这人生枯荣交替。清风过,花落石阶,一片白,一缕红,这石阶的琴键便奏起了《高山流水》。
款款而行,贯珠泉边,情人杨枝桠交错比肩而立,指着旁边沧桑的夫妻柳,我调皮道,这老夫老妻连拉手都省了。友们笑作一团。确实,两棵树虽没有情人杨的亲密,却盘根错节相伴多年,怎不是夫妻?最好的爱,就是陪伴啊。
龙泉寺,水,随处可见,或成泉,或成溪,汩汩流淌,贴着山涧,沿着石阶,幽幽地流,欢欢地溅,每一滴水都晶莹剔透,给山带来了清透凉爽。而这水就像静雅的女子,陪着龙柏一伴就是千年。
循着流水,来到了筛子湫,悬崖上的古柏静候我的朝拜。轻轻踏上浮于水面的莲台。仰望,盘踞千年的古柏形似游龙,鳞爪逼真,神形兼备,欲破壁腾空。只是,根因为裸露在外稍有枯萎迹象,悲欣交集的龙泪便自悬崖淅沥而出,如串串玉珠,又形成一汪清亮亮的泉。
虽然根裸在外,缺少泥土滋养的龙柏仍以顽强的生命,迎着风迎着雨,舍身寂静,造福一方。这世间事本无完美,无论哪种生命都存在不足,裸露着根茎的千年龙柏,因为明白了缺陷所在,明确生命奋斗方向,终使自己顶天立地。这多像人生,只有努力弥补不足,才会活得更加意义非凡。
至今,关于古柏两个不同版本的神话故事在风中传诵了千年,也争论了千年。守着古柏,远处古寺檐下风铃早已参禅悟道,空中的鸟儿却依然窃窃私语:龙泉啊,这可是龙王的秘密。只有那片片落花,与泉水默默相伴。仰视良久,我掬起一捧龙的泪,濯洗满面灰尘,涤荡蒙尘已久的心。
置身此山,品茗赏景更惬意。于是,携友坐于晴雨楼,几盏茶,相谈欢。听风,听云,听山水,渐渐,似入梦。
后面山台,有处齐家文化遗址,漫山桃花,又是别一番风景。喝罢茶,满身清爽,兴致又起,便同友沿着石阶,走走停停,登高眺望,崇信县城尽收眼底。汭水泛碧波,红杏出粉墙,好个人间天堂。
忽然,山下传来一阵悲怆的唢呐声——有人辞世了,不禁心情一沉,想起人世的苦,眼睛潮湿,遂念起弘一法师圆寂时留下的“悲欣交集”四字。是啊,人生一世,如花开,若花落,一切终将风烟俱净,这不正是悲欣交集吗?如此一想,心胸开阔起来。
沐浴着千年不朽的风,回望,山是凤翥,寺有龙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陇上名胜名不虚传,令人无限眷恋。今生,只愿安栖于那龙泉边,做那朵幽幽的兰,隐在这幽宁之处,涤尽内心的尘埃,让灵魂走向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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