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在米易

◎高亚平

阳光像瀑布一样流泻下来

那时，山谷和山顶

长满了树木，松树、榕树、火焰树……

还有攀枝花树

树色浓绿，就是冬天

也开满一树树繁花，红如烈焰

千朵万朵压枝低

树林荫翳，雾气浓稠

鸟鸣从浓雾深处传来

如从深井中传出，无处寻觅

阳光虽然很足

也迷失在云雾里

人们便将此地，叫作迷阳

迷阳，米易。两字之差

中间却流逝了多少岁月

我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

那个多雾的年代

己亥岁末，来到米易

刚一下车，就被阳光泼洒了一身

瞬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株植物

融入满城的绿色中去了

午后，行走在安宁河畔

左边龙肘山，右边龙爪山

安宁河是一条龙

游走在两山之间

游走在颛顼故里

它是安静的

安静得如同它身边的树木、花草

矗立在河两岸的高楼

在楼房里生活和工作的人们

在冬日的午后

在明亮的阳光下

我行走在安宁河岸边

从龙桥走到二桥，再走到一桥

假装自己也是一个米易人

心中装满了安宁

在新山傈僳族村寨

山是横断山。村寨就挂在山腰上

如大山这根藤

结出的一颗瓜

要进寨吗?可以

傈僳族人是好客的

但需喝三道酒

有笑靥如花的姑娘

挡在路中，用竹筒盛着美酒

请远方的客人畅饮

不饮，就不得进去

除非你像猴子样机灵，趁乱

从横着的竹筒下钻过

身后落下一串银铃样的嘲笑声

我连饮三大口

在欢声笑语里进寨

看傈僳族姑娘跳竹竿舞

她们如小鹿，在两根竹竿间跳跃

裙摆带起的香风

连大山都醉倒了

我禁不住诱惑

也像很多客人一样

走进场地，笨拙地跳起来

但没跳两下，就被青翠的竹竿

夹痛了脚。在笑声中

狼狈逃下。入乡

却未能随俗

枇杷，枇杷

在米易，如果你来到草场镇

一定会被枇杷惊到

一棵一棵的枇杷树，连成片

从谷底铺到半山腰

如绿云，把人的眼睛都映绿了

还有沐浴在冬阳下的果实

似从画家的笔下逸出

泛出一种金黄的色泽

吃一颗，那种汁肉中流出的蜜

能甜进心底

我从小生活在秦地

只知道枇杷五月上市

没想到在米易，冬月里

就可吃到香甜的枇杷

让将到的新年

多了几分喜庆

只是没有了白石老人枇杷图中的

那只蜻蜓，未免有几分清寂

金杯太阳谷，半个月亮爬上来

太阳落山了，篝火燃起来了

傈僳族姑娘身着盛装

手挽手，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歌声，舞蹈，美酒

大山沸腾了

金杯太阳谷沸腾了

沸腾在一种古老的民俗里

我不善歌舞

但被气氛感染着

被胃中的酒燃烧着

也融入狂欢的人群里

手舞足蹈

偶一回头

群山寂静如兽

深蓝的天空中

半个月亮悄然爬了上来

看傈僳族高山梯田

需花费多少力气

需有多大的智慧

才能在这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山上

筑出一丘丘梯田

田中蓄满清水

如一面面镜子

白天映太阳映青山

晚上映月亮映星辰

夏天生嫩绿的秧苗

山风起时，绿浪滚滚

秋天长出满山坡的稻谷

有蛙鸣阵阵，荷香十里

可惜我来是在冬天

田中无禾无蛙无流萤

唯有一天白云优游田中，让我

忽然忆起故乡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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