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 百态社会> 正文

康辉:此心安处是吾乡

澎湃新闻 2020-08-24 15:59 大字

刚上大学那会儿,康辉是一个在公众场合会胆怯和自卑的人,他觉得周围的人比自己好,于是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现。所以,给同宿舍老大哥潘奕霖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别人七嘴八舌,康辉却静坐一旁不多言,时常一个人在那里看书、写东西、听音乐。大学一年级的康辉还有一点儿社交恐惧,第一学期同班女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旧社会”,意思是康辉的脸上永远一个表情,见不着笑模样。

在主持人潘奕霖的新作《我,来自广院》中,因为是老同学的关系,潘奕霖对康辉的采访,熟知也放松,书中不仅畅聊了读书时的岁月静好,也有职业生涯背后不为人知的小故事。潘奕霖在书中写道:内心对康辉是欣赏的,我们共同的爱好是电影……那时候听他聊得最多的是戏剧(包括中国的戏曲),也聊毕业的彷徨,对未来的期待。左起:康辉、叶蓉、潘奕霖、郎永淳在2020上海书展上

左起:康辉、叶蓉、潘奕霖、郎永淳在2020上海书展上

《我,来自广院》,潘奕霖著

《我,来自广院》,潘奕霖著

在今年上海书展新书签售会的后台,比电视上要瘦削的康辉,站着接受采访时依然身姿挺拔,字正腔圆。谈到青葱岁月,他有点儿感慨自己当年的“循规蹈矩”,康辉对澎湃新闻记者说,如若自己再打开些,大学可能会学到更多东西。

如评论区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世道就是不公平,比你各方面都优秀的人竟然比你还努力。

康辉出生于1972年1月,河北保定人,1993年进入中央电视台,2007年12月开始担任《新闻联播》主播。除了主持人身份,他还是新闻播音部主任,曾获“金话筒奖”、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

对于康辉的能力,既是前辈又是搭档的李修平曾这样评价他:“没法复制,不能超越。”

如果你读过康辉自传《平均分》,会了解到,从小的“好学生”到现在的业界“金标准”,康辉也曾“语音那一关我过得极其痛苦”,经历了a、o、e一路摸爬滚打慢慢练出来的。

康辉的父亲喜欢听戏,康辉小时候经常会和父亲去戏院,小孩子听不懂,但又会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会跑到最前面的乐池旁边,为的就是更真切地看到台上的表演。学习吐字归音,从传统艺术门类当中也学习一些东西。“也怪,任何一种戏曲,只要让我静下心来,我都能看下去。”康辉觉得,传统当中沉淀下来的东西,与短期时髦的东西相比,还是不一样,有更深厚的积淀,随时可以从那里找出来你需要的,给自己做补充。

“认真、努力”应该是康辉给周围人的普遍感受,且他的认真涵盖了方方面面:

据说上大学时愚人节开玩笑,没人敢开康辉的玩笑,因为他真的会当真;如果是同行,当大家随意聊天时出现一个发音上的错误时,他也真的忍不住会去认真指出来并纠正;

比如撒贝宁在央视主持人大会上称他是“当代怼言大师”,康辉立马指出,不是dui(三声)是dui(四声),你又得扣200分。

秉持着兢兢业业,不管是在《新闻联播》还是在春晚、或是其它节目的主持工作上,康辉几乎没有过失误。

生活中的康辉,和妻子刘雅洁结婚20多年相濡以沫,用朱迅的话说至今“腻歪”。

在李修平口中,康辉夫妇十分相像,不仅是眉眼五官长得像,而且优雅的举止也像,对自己穿戴的东西特别仔细,比如脱下来的衣服会反着叠好放在椅子上。王雪纯也认为他们夫妻相似度实在是高,从他俩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来,都是腰板挺得直直的,肩膀也不会动……

在综艺《你好生活》中,主持天团们在做游戏时组团“坑”了一把康辉,起哄让他开免提给妻子打电话说“我爱你”。在《你好生活》中康辉和妻子通话

在《你好生活》中康辉和妻子通话

电话接通后,康辉的一番表达让在场的主持人都各种“按捺不住”,尼格买提大呼:“我的天,原来是这样的康辉!”可康辉依然严肃地表示,这个片段能不能播出还是要征求妻子的同意,尼格买提开玩笑说:“她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康辉想也没想就说:“她的意见很重要!”最后,康辉果然谨遵妻子的“意见”,节目组码去了打电话片段,全程只剩下一曲《甜蜜蜜》的“马赛克”。

2015年,康辉第一次出现在春晚主持人阵容中,他亲切随和又不失幽默的主持风格,给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迄今四次春晚主持经历,“虽然自己不是特别文艺”,但康辉认为春晚需要的是国家盛典的仪式感,同时也希望这种仪式感中有和大家更亲近的情感上的联系,这也需要主持人去帮助完成,“如果说作为新闻联播、春晚主持人我有哪些适合之处,我觉得大概是我长了一张比较真诚的脸吧。”

这样一个认真且努力的人,其实也时常认为自己的惰性是克服不了的,“把标准再定高一些的话,我应该再投入一点儿,再认真一点儿、再下功夫一点儿,也许能比现在更接近那个更高的目标。”他对记者说。

【对话】

“广院人”有什么特质

澎湃新闻:对《我,来自广院》书中采访哪部分谈得比较深?

康辉:对广院文化从一开始的不习惯、不接受、心理抗拒,到最后慢慢地我能够体会到在这种校园文化当中,它到底能够给学生们带来什么。其实它带来的是一种生命力,是一种可以尽情释放你所有的灵感火花,带来的是可以让你少掉很多的拘束和包袱、勇敢去闯的一种精神。这可能是在采访当中我们会说到很多、也谈得比较深的部分。

澎湃新闻:你觉得“广院人”是什么样的特质?

康辉:我们多多少少会对自己的学校带有偏向性的情感,我们这种评判并不能够很客观。一开始你确实觉得它有一种野蛮和粗鲁,但恰恰是这种野蛮和粗鲁,使得其生命力是极其旺盛的。

如果个人去总结,首先就是有勇气,你可以去尝试所有的那些新鲜的东西;第二,有韧性,广院人要练就一张厚脸皮,不怕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任何的失败丢脸,就向着我的目标向前走。

第三,始终对生活保有一种热情,保有一种爱。从事传媒这个行业,能够坚持下来,或者能够走得更远的话,必须要有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才可能做好。如果你对于生活,对于世界、对于人,没有这样一份爱和热情的话,你怎么可能去关注他们生活当中的每一天,你怎么可能会关注这个世界的发展和变化。所以我觉得广院真的给我们带来了一生职业生涯中,时时刻刻都会影响着我们的一些东西。在广院,大家并不在乎你身上的标签,而是看结果,你是不是把这件事情做成,你做成了这件事,就会获得由衷的赞美。在《新闻联播》上的康辉

在《新闻联播》上的康辉

澎湃新闻:我挺好奇,宿舍里都是能说的人,名嘴们如果争论起来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康辉:上学的时候,第一身份都是学生,没有人会想说这个人以后是不是名主持人,那个人是不是名播音员,所有的交流、包括争论拌嘴,还是同学兄弟之间的那样一种交流方式。有的时候谁声大,好像谁就压过谁,有时候谁有理谁就能压过谁。

澎湃新闻:你们宿舍呢?

康辉:我们宿舍挺有特点的,大家其实在一些事情上没有过多的争执和纠缠,每个人都有自己更值得投入兴趣和热情的事情,有时候回到宿舍,一些简单的寒暄之后,各自忙各自的。我印象特别深,一进我们宿舍,突然发觉大家都在那儿听音乐,有的戴着耳机,有的没有戴耳机,音乐就放出来了,每个人听的都不一样,互相又觉得彼此没打扰,这就是我们宿舍的一种氛围。

澎湃新闻:你那个时候爱听什么音乐?

康辉:无外乎我们那个年代的流行音乐,当时听的歌一下子能联系到在学校里的那一段日子。我记得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正好大家都在听《一场游戏一场梦》,等到了二年级,广院里开始到处飘着的都是《驿动的心》,再后来是《恋曲1990》,一直到我们毕业那一年,我记得好像听更多的是《梦醒时分》,现在听到这些歌,一定会想起是我几年级的时候,对,我相信每一个年代的人可能都会有自己记忆当中的那些旋律。

“努力做了一些我原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澎湃新闻:你是特别认真的一个人,尤其规范语音,比如我采访时说错了,你会立刻觉得不纠正不行吗?

康辉:我会马上反应出来,但也确实是会分对象,为什么非得要对别人有这么苛刻的一个要求,有时候显得有点吹毛求疵。但如果说我们的一些同行或者是同事,大家互相说话的时候,听到了可能就会指出来,要讲出来!

某种程度上它也像是一个职业病,因为在我们的工作当中,确实这是挺重要的一部分。在国家的语言文字法当中就有明确的规定,像我们这些电台、电视台的播音员、主持人,包括高校教师、演员,都必须要使用标准普通话,而且你是有推广使用标准普通话这样一个法定责任在身上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得让自己时时刻刻注意这个标准,因为别人也会拿你当标准,如果你在标准这件事情上忽视了,经常会出现一些错误,那么你就会让别人觉得这个标准开始模糊,你其实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澎湃新闻:因为规范语音还会不断调整,应该会一直紧绷吧?

康辉:嗯,其实法定赋予你的这份责任,我们就会在这上面就会特别(小心),确实因为这个(规范语音)会不断有变化,会有调整。有时候也会被这种调整弄得压力大。工作上肯定始终是有压力的,尤其你工作时间越长,你对它认知越来越清楚的时候,你就会越在意,越在意也就难免会越紧张。但现在的紧张跟你刚开始工作那时候的紧张不一样,那时候的紧张可能是因为你不懂,你陌生,你可能会有点害怕,现在的紧张,更多的是因为你在意、你希望能够拿出最好的东西来,你对自己有不一样的这种标准和要求了,所以也会有紧张。但我觉得我们这个工作就像演员站在舞台上一样,你一定要有适度的紧张才更好,因为你哪天一点都不紧张了,也就意味着你松懈了,你松懈了就可能会出现更多的错误。在今年的央视春晚上,白岩松、康辉、欧阳夏丹、贺红梅、水均益?、海霞带来情景报告《爱是桥梁》致敬全国抗击疫情的医护人员

在今年的央视春晚上,白岩松、康辉、欧阳夏丹、贺红梅、水均益?、海霞带来情景报告《爱是桥梁》致敬全国抗击疫情的医护人员

澎湃新闻:刚刚你说大学里错失了一些东西,具体指的是什么?

康辉:广院这样的校园文化,我的确是有一个比较长的接受和认可的过程。我不像有的同学可能到了学校里第二年一下子就融入进去了。我确实在广院的那几年里边,没有能够完全融入进去,这是什么原因?有可能是家庭的原因,可能跟我的个性也有关,包括你原来受的这种教育,简单的说,循规蹈矩惯了。比如看到别人提意见,觉得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这不是对他的情感,甚至对他的人格上都有一定的打击吗?我有时候很难接受这种东西。

再比如,学校里安排什么课,我就应该听什么课,如果我旷了安排的课,跑到其他的系去听课,我觉得这样不好,或者说哪怕这门课我确实觉得意义真的没有那么大,但我一定也要得一个什么分数。其实我现在回头想,如果我能够更早地把广院这样的一种文化精神,能够感受到能够接受它,可能在学校的那四年,我能够吸收学习到的会更多,也会让我整个的头脑和思路更开放。对于在那样一个年龄段的年轻人,这种成长其实是有好处的。

澎湃新闻:有什么是特别好的一些改变吗?

康辉:还是努力做了一些我原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比如去参加演出,我其实是一个在这方面特别会胆怯和自卑的人,我总是会觉得周围的人比我好,不敢在众人面前去表现,尤其像广院舞台,它真的会很可怕!只要你站在那个台上,你一定被嘘过。在这样一种令人恐惧的环境下,就看你是不是闯过去了,如果你要没闯过去,你可能总会想,我上台会不会被嘘?你闯过去了,不管怎么样,反正我要把我的话说完,把我在台上做的事情做完,只要你坚持下来了,等下一次的时候你会做得好一点,底下可能不光有嘘声,还会有一点掌声。这一点掌声就会让你觉得一下子收获了很多,成长了很多。

“把我的职业角色变得更丰满”

澎湃新闻:近几年看到你在不同的方向都有在尝试,比如主播说联播、vlog,还有上综艺节目,这是你自己在尝试变化和突破吗?

康辉:不,不是个人的角度,还是一个工作的角度。可能大家感觉我变了,大家以前可能比较少看到我的这一面,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是一种色彩,每个人都是多面体,原来大家看到更多的是新闻当中比较严肃的这样一个形象,现在确实需要通过你这个职业角色发生一些变化,让大家更多的来接受我们这个信息,包括像《主播说联播》,它是新媒体上的一个产品,但它又跟《新闻联播》有着密切的一个关联,包括vlog,包括我参加过一些综艺节目,更多的还是把我的职业角色变得更丰满,更有色彩,让大家接受度更高。以前关注的只是那一方面,现在让大家关注到了更多,大家对这个人可能会发生更多的一种兴趣,所以观众可能会更多的等着看一段新闻。

澎湃新闻:有些主持人会选择自己做制作人或者做一些跨界的内容,你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康辉:所有的这些,也都看是不是有一个适合的环境和条件。我不敢说以后不做,也不敢说以后就一定做,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去明确地说我未来会不会做这种不一样的事情,一切都要看条件和环境。康辉的随笔集《平均分》

康辉的随笔集《平均分》

澎湃新闻:这次来书展,能不能推荐几本正在看的好书?

康辉:我老觉得荐书这件事情很难做,因为读书是特别私人的一个事儿,实在要说的话,最近看的是白先勇的《八千里路云和月》,是他和他父亲那一代的史料的集合,还有这些年在各地演讲的一些收录。

澎湃新闻:会看一些工具书吗?或者特别偏门的书吗?

康辉:不太会,特别是关于自然科学的,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真看不懂。我就想算了,我还是看一些我看得懂的书,对吧?

澎湃新闻:你是崇尚安静至上的人,但不动怎么保持身材?

康辉:多少还是要动的……之前疫情那几个月还是减了一些,还是坚持,如果始终就不动的话,我可能还真是不行,主要饮食上稍微控制一下,另外也动了动,但现在就是因为又重新回到一个忙碌的节奏当中,再加上人的惰性真是挺可怕的,所以又放下了,也有可能会反弹,所以现在需要警惕。

澎湃新闻:你曾说自己前世可能是江南人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康辉:有时候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比如我第一次到江南,也是大学的时候,假期里跟我的上铺去他家杭州玩,一点点陌生感都没有,不是因为我是跟着我的同学兄弟一起,真的就一点陌生感也没有,虽然我听不懂(当地方言),也不觉得这些人讲话我听着陌生,也不觉得走在街巷里,这是我从来没来过的一个地方,会有莫名的一种熟悉和亲切。所有江南的这些食物我都不排斥,我都不抗拒,小笼生煎都好吃。

小时候就看看戏看看电影,一说到江南“文采风流”,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四个字有吸引力。文采风流……这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当得起文采风流?所有和江南有关的,在我这儿,一定是能够迅速接受的,包括上海也一样,我刚才在交流中我也讲了,我每次进了上海,看到这些街道,我就会觉得好亲切。

澎湃新闻:你其实还差点成为上海东方台的主持人?康辉、叶蓉

康辉、叶蓉

康辉:对,是当时叶蓉介绍我去东方台,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一点社会经验也没有,我当时回复说,我在央视实习呢,那边还没有定,能不能等等我,后来央视的录用通知很久之后才发过来,我中间特别着急,还给东方台人事部门那位负责人打过电话,根本没多想,就问人家能等我吗?如果央视不要我我就上你们那儿去,但对方特别理解,所以到现在我都很感谢这位负责人,能体谅我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年轻人。

澎湃新闻:你是不会对物质上有特别追求的人吗?

康辉:这样说吧,我还是希望过精致的生活。衣食住行的这些生活的细节,尽量精致吧……

澎湃新闻:听说你疫情期间在家背古诗,怎么会想去要背古诗?

康辉:对。那段时间因为是突然生活好像跟以前的工作节奏不一样了,每天好像变得挺规律的作息,还是得告诉自己每天要干点什么。既然有时间了,我就想要不然把以前荒书里的一些东西再拿出来,再回炉。那段时间确实就背了很多,以前背过但没坚持背下去的东西,或是以前背过又忘了的东西。但重新回到工作节奏当中,突然发觉那些东西又有一些已经记不清楚了,所以欠缺童子功,唉,你要是在年龄大的时候,想要去重新补就是会很艰难,所以要想把这个东西扎实地放到自己脑子里面,就只能一遍一遍地去磨。

澎湃新闻:若不假思索用古诗词形容下比如现在的生活状态,或者对未来的期许,内心会出现哪几句?

康辉:现在……其实还是希望能够心能安静下来的,至少是苏东坡的“此心安处是吾乡”……不管你在哪,你处在什么环境里面,你的心定了,可能你周围的环境它就会带给你很多正能量的。未来,“一蓑烟雨任平生”,所以有些东西不用考虑那么多。(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新闻推荐

“降温剂”安全隐患大 车辆降温需谨慎

本报讯(记者陈昂实习生周雨婷)高温下烈日暴晒,让爱车瞬间变成了“烤箱”,不但让人无法入座,连方向盘都烫得无...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