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路途
程瑾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你读过最宝藏的书籍有哪些?
格非的《望春风》和《人面桃花》都在推荐之列,理由是,这两本书都有魔幻现实主义的元素,故事诡谲又合理,但又非常不吝惜角色的生命。还有格非的文笔,就像江南落下的一场烟雨,如丝如绵、悠长相连。
《望春风》讲述了一个江南古老的桃花源式的小村儒里赵村从兴旺到衰落的故事。从1958年至2007年,这个江南小村庄微缩了五十年的时代变迁,演绎着乡土中国幽微的世情人性,与此相呼应的则是叙述者“我”身体和精神上的一次回乡之旅。
“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乡村是无可回避的精神源泉。《望春风》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的返乡之旅,以回到‘过去’来看‘当下’的观念,余韵悠长、值得咀嚼的历史片段,置于时代长河背景的‘桃花源’气象,如‘清明上河图’般娓娓道来的手卷写法,描绘乡土中国的活色生香,发现普通人的高贵品质,定格日常生活的瞬间永恒。”这是豆瓣对这部书的评价。
儒里赵村,江南一座简朴而风景如画的乡村,在这里,似乎天大的秘密都能守得住。小说讲述的便是儒里赵村和它的乡民们的故事,在儒里赵村里,有表面是算命先生实为特务的“父亲”,有会说英文身世复杂的唐文宽,有妩媚风流的王曼卿,还有文化名人赵孟舒,更有立志一生办三件大事的书记赵德正……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神秘故事串联起来,便构成了一部村庄的历史。
作者通过多重的叙事角度来为乡村画像,为作者记忆中的儒里赵村立传,也是为生活在儒里赵村的各个鲜活的个体立传。在阅读《望春风》时,经常会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这主要源于其独特的叙事角度而产生的两种不同叙述声音。
小说的主要叙述者是儒里赵村的一个身世可怜的孤儿赵伯渝。中年时期的赵伯渝在回忆关于故乡的人或事时采取了来自未来和过去的两重声音讲述儒里赵村的变迁史。一套是成人的叙述话语,一套是由儿童视角所观察到的来自于过去的叙述话语。在文章的第一章节中,乡村在童年的赵伯渝眼中无疑是一个充满生机和无限希望的模样。但就在同一章节,作者就安排了有着另一种思维模式的中年叙述者赵伯渝出现,当儿时的他在婶婶家吃了闭门羹之后,小说中写道:“事到如今,我已经忘了那天中午我是如何离开婶子家的。只记得,当我经过婶子隔壁的更生家时,更生的老婆突然从门里出来,让她的儿子永胜给我送来一个染有红点的馒头。”
这种由同一叙事者在不同时空所说出来的两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大大地拓宽了文本所表述内容的宽度及深度。与此同时,儿时赵伯渝的“声音”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人物视角也由儿童发展到青年时期,主要集中在第一、二章中。而赵伯渝来自现代的“声音”随着回忆向真实靠近渐渐地加强,整个故事的主线是随着儿童赵伯渝的年龄的增长,其眼中的故乡也增加得更加有活力,这种活力与生机在第二章赵伯渝即将离乡前往南京寻找母亲时到达顶峰。这表明,在离乡之前,故乡的面貌一直是温情的、充满烟火气的;另一条叙述线索则是中年赵伯渝对乡村的深情回望,是站在一个离乡后逐渐归乡的“故乡回归者”的角度来见证故乡的一系列变化,因为已经见过故乡的颓败和芜杂,所以在回忆故乡繁盛时期就不可避免地带着感动和人事已非之感。
小说的最后,年过半百的“我”和春琴两个人,回到了这个被拆迁还未来得及重建的儒里赵村。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自来水,没有煤气,没有冰箱,也没有邻居。他们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用劈柴生火做饭,用池塘里的水浇地灌园,用井水煮饭泡茶,通过光影的移动来判断时序的变化……他们不可能和童话里一样,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因为暂时断开的产业链终究会重启,但这个荒村已不属于他们。
即使像春琴说的,那些老伙伴们都回来住,也只是等死,而不是生息繁衍。但是,那些经历过的纯真欢笑或者是纠结痛苦,相互扶持或者是你争我夺,不会被他们遗忘......
一千多年前,庾信就曾在《哀江南赋》里慨然长叹:“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对于世事人情来说,变化乃是常态,也是不可避免的。正如格非所言,“用不了多少年,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也许不会知道,长江腹地曾经有过这些村子,有过这些人,这些人和这片土地曾有过这样一种关系”,这也难怪于故土之上顾望春风,会有“麋鹿早上姑苏台”的怅然凄凉。然而文本记录的意义也恰恰在此刻凸显,也许什么都将消失,也许徒然只剩春风相拂,但通过那些时间的碎片,我们可以“重新回到时间的河流当中去”,也可以不断地使情感“归来”。
即便是回不去的故乡,心里想起时也是温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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