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月下吹笛
那时候，不过十几岁，还是懵懂青涩的年纪。
家离学校比较远，不要求住校。于是，她常常起早摸黑，徒步上下学。翻山越岭的，十多里路，一个人来回跑，也不觉得累。
村里其他女生一个一个先后辍学，同行的人越来越少。几个男生，恶作剧一般，常常扔下她，呼啦一声，跑得没影儿了。
有一天，放学很晚，路上几无行人。她一路小跑，但半道上，暝色还是压下来，苍茫之中，只听得咚咚的心跳。爬上包包岭，背上额上尽是汗。山风一吹，有了些冷意。蓦见前面走着一人，高个，细瘦，背着书包，不快不慢。她一下静下来，方觉肩膀有些酸疼，于是两手抓住书包带子，喘匀了气，慢慢走。
到村口，那人向左拐进弯去了。她向右，穿过芦苇荡，过了石拱桥，爬一道小坡，很快到家了。小黑欢叫着扑上来，腻得赶也赶不开。
此后，不期然地，又遇见了几次。方知是邻村的，亦在镇上念书，比她高一个年级。她有些小欢喜，心里无端地妥帖起来，不再担心放学太晚。仿佛约好了似的，有时他走在前边，有时她走在前边，不远不近，就一眼的距离。大部分时候是在山道上，树林茂密的那一段。他或者她，都不曾回头，亦没有说过话。
有一次，课间，她忽然听到对面教室里有人吹笛，是她非常喜欢的歌曲《窗外》。她拉着同学跑过去，是他。她的脸一下红了，赶紧跑开了。还是会遇到，还是没有说过话。只是，一个人的上学路，似乎变成两个人的了。本就独来独往的她，心里隐约的恐惧慢慢散了。
那个暑假，每当夜幕降临，她和几个小姐妹总要跑到屋后的山岗上去，看月亮，唱歌，嘻嘻哈哈。
“听，有人在吹笛呢”，她看似无意地说。“哪有啊，幻觉吧。”对面山上，飘渺的笛音像夜雾一样，隐隐约约，在月光下回荡。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
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悄悄地爱过你这么多年，
明天我就要离开。”
纯净如水的年纪，只是单纯地喜欢这样的歌词和旋律。至于背后的沉重和苍凉，要到多年以后方才明白。这样的夜晚，她的梦境总是极美。梦中的她，轻盈如飞鸟，在青山绿水间泠然舞蹈，歌声清越，衣袂飘飘。
后来，她读《边城》，读到翠翠在梦中摘虎耳草，总会怔住，许久，心中涌起薄薄的凄凉……月下的笛声，山道上的背影，年少的记忆，一点一点浮上来。
中秋节前夕，她和女友沿湖漫步。波光粼粼，一片明月如水。有学生在湖边广场上举行露天音乐晚会。一白衣少年正竹笛飞声，引得行人驻足。女友说，还记得，在老家，曾经有一个少年，总是在有月光的晚上，到你家对面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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