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招重度肾病员工,不求效益不为营利,惟愿为全国200多万患者回归社会闯出一条路 这家工厂,只为尿毒症患者而生
陈利群端坐在一台缝纫机前。踩踏板、拨线,四五分钟时间,一双一次性手套在机器前缝制成形了。
这样的工作,按照一般熟练工的标准,每天生产的手套数量在1000副左右。陈利群不行,一天下来,她顶多能做出300副手套。她所在的郴州慈爱制造有限公司,工友们的生产效率也都远远低于标准值。
即便生产效率低,但包括陈利群在内的50多人依然得到了工作机会,因为他们符合这家公司招聘标准中最重要的一条:尿毒症患者。
在湖南省郴州市,重度肾病患者有2万余人;在全国,这一数字是200多万人。尿毒症并非不治之症,通过透析或移植,患者的生活质量和生存时间都能得到有效保障。不过,由于外界的偏见和自己的心理负担,在生病后漫长的时间里,不少患者失去工作,进而失去经济来源,并最终与社会脱节。
今年3月14日,第十四个“国际肾脏病日”,专招尿毒症患者的郴州慈爱制造有限公司正式开工。从做手套和缝制足球开始,这家工厂想为肾病患者回归社会闯出一条路。
求职困难——
“身体状况与岗位要求不符”
自2015年被查出尿毒症后,这是陈利群的第一份工作。此前她试了很多次,但招聘人员一听说她要按期透析,都纷纷摇头。“我才29岁,难道要靠家人养一辈子吗?”
在郴州市肾病协会,与陈利群有相同苦恼的病友还有许多。“风险高,效率低,几乎没有一家用人单位愿意招聘尿毒症患者。”协会会长李宣霖告诉记者,哪怕是肾脏移植后已经能正常生活的患者,也会在求学、求职时被区别对待。
2012年,高二学生李凯军被确诊为尿毒症。在郴州市肾病协会的关心和支持下,他带病高考并成为一名医护专业的大学生。2014年,配型成功的李凯军接受了肾脏移植手术,生活逐渐回到正轨。去年,他大学毕业,以笔试、面试均排第一的成绩通过了郴州一家公立医院的招考。但最终,医院以“身体状况与岗位要求不符”为由拒绝录用李凯军。
眼看李凯军一路战胜疾病突破自我,却绊倒在社会的偏见之下,李宣霖觉得“很受刺激”。他意识到,过去采用的筹措善款和物资的方式,只能解除肾病患者的一时之困。只有想办法让他们自食其力,他们的人生才不会因患病而报废。
李宣霖和协会内外爱心人士商量后,决定办一家专招尿毒症员工的工厂。在国内找不到先例,就借鉴国外的相关经验;为了找到适合生产的产品,他多次到深圳、东莞等地的相关企业走访对接;资金不够,就四处呼吁多方筹措。经过近一年的准备,今年年初,李宣霖在协会病友群里发布了招工信息。
一下子,大家都沸腾了。
峰回路转——
找到工作 找回自我价值
将信将疑间,陈利群第一时间报了名。经过面试和身体状况审核后,她收到了录用通知。
考虑到所招员工技能水平不一,慈爱制造有限公司只选择生产技术含量低、操作简单且无污染的产品。“合作公司提供订单来料,再回购我们加工的成品。”李宣霖告诉记者。
为了最大限度减轻员工身体负担,公司规定,员工可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和透析安排灵活选择上班时间。工作中如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向现场管理人员请假休息。李宣霖特意把工厂设在毗邻一家肾病专科医院的地方,既方便员工透析,又能定期邀请医生到生产现场巡诊。
“我只相当于三分之一个正常劳动力。”陈利群开玩笑说。因为生产速度慢,每个月还有近10天因透析不能上班,她到手的工资不过1000多元,只够负担她的治疗费用。“可这是我自己挣来的!”上班、劳动,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慢慢有了回到社会的感觉。
在这间工厂里,“找回自我价值”与挣钱是同等重要的事情。41岁的陈爱聪曾是广州一家公司的销售主管,要四处见客户签订单。患病后,除了一周3次的透析,他几乎再与外界没有联系,“虽然活着,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进入慈爱公司后,陈爱聪成了一名带领病友缝制手工足球的师傅。他发现,自己不仅有了工作,而且又“有用”了。“工友透析时,我们轮班接送,大家都乐意坐我的电动车。”遇到有人病重,陈爱聪和同事还会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10元、50元一起捐款,“说不定就能挽救一条人命啊。”
差不多在工厂开工的同时,李凯军也成了工厂旁的肾病专科医院的一名男护士。工作时,他常常会见到来做血液透析的工人,他能感觉到,慢慢的,病房里苦痛、沮丧的氛围在减少,“有时候他们还会主动说起未来,等攒够钱,一定去换肾。”
维持不易——
偏见之下,透析者如何成为“肾”斗士?
40岁的李宣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如果不说,谁也看不出20多年前,他也是身处绝境的尿毒症患者。
幸运的是,在病痛中挣扎了4年后,靠着二姐捐出的肾脏和社会的爱心,李宣霖活了下来,还有了正常人的生活:做生意、创业、结婚生子。同病相怜的经历,让他一直想为尿毒症患者多做些什么。
办工厂难,要维持工厂更难。李宣霖告诉记者,为了方便病友工作和就医,慈爱公司免费提供食宿,且标准明显高于一般企业。由于有些病人伴有并发症,公司还要额外增加人力财力防范生产中的突发状况、控制风险。
效率低,成本高,李宣霖坦言,虽然郴州各界给予了工厂不少帮扶和补助,但目前企业还无法实现收支平衡。“工厂定位是社会福利企业,虽不求营利,可若是长期亏损,要坚持办下去就很不容易。”
相比于经营上的难题,让李宣霖更着急的是部分病友消极的心理状态。他告诉记者,为了尝试生产附加值更高的产品,公司会在生产前派员工外出学习和培训。本是难得的提升机会,有的工人却不当回事,甚至在课堂上睡大觉。为此,慈爱公司专门为员工安排了心理辅导,“如果自己只想着等靠要,那任谁也帮不了。”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副院长黎志宏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经过正规血液、腹膜透析或肾脏移植术后,尿毒症患者完全可以从事轻体力劳动。但由于社会偏见和病人长期积累的心理负担,不少人即使在身体状况允许的条件下,也丧失了重新融入社会的勇气。
据了解,在不少国家,社会对透析群体的接纳度已经很高,患者可以白天工作,晚上治疗。“这也是我们创办慈爱公司最终的目标。”李宣霖说,目前我国慢性肾病患者超过1亿人,不可能都靠专门设立的工厂或企业解决就业问题。慈爱公司就是要打造一个样本,“让社会摘下有色眼镜,看到每一个肾病患者都有可能成为一名‘肾’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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